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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醉

第五十六章 天伦相聚

清秋醉 思夏言 4116 2023-02-21 13:15:17

  沈亦清本以为,期待着她的就算不是严厉的审判,也免不得言辞猛烈的盘问与追查。只是万万没想到,踏入荣喜堂的那一刻,却是扑面而来东风化雨的温和感。

  只见乔芸正笑意晏晏地端坐在正中间,被一群荣远侯府的熟客女眷团团围住,众人尽皆是满脸遮不住的笑意。宋国公的嫡长女宋乔自不必说,端的是沈亦清甚是歆羡的特殊气度,此时正与乔芸小声攀谈着什么,二人的神情中都露出许久未见的豁然开朗。

  小一辈的都整整齐齐地坐在下面,林嘉悦与乔素敏也都来了,二人关系匪浅,闲叙起来自是说不完的话。一旁的燕云殊正与宋致颇为热烈地讨论着朝堂之事,瞧着神情严肃的模样,预计七八成是战局走向。这些时日,沈亦清隐约听府里议论着不日燕云骑要出征之事,不知与今天是否有关联。

  除此之外,没想到姜乾和一名有些眼生的英年男子也在列席之中,不由得更教她觉得好奇。

  照旧姜乾先看到了燕云易和沈亦清二人,没成想他的视线直接跳过了燕云易,稳稳地落在她身上,温和地笑着道:“清清回来了。”

  这边她还来不及反映,姜乾便急遽将她迎到人群中央,带到自己的母亲林惠明面前。

  沈亦清只觉得许久没有在同一个空间中见到这么多人,越发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了眼燕云易的偏向。可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得清冽,给不了丝毫有效信息。

  只是在她不经意未看见的瞬间,燕云易微微有些蹙眉地望了眼姜乾,似乎他并不是很喜欢姜乾与沈亦清之间的青梅竹马。只是弗一想到眼前这小我私家并不是真正的沈亦清,他莫名地在瞬间觉得释然。

  林惠明是林常涛的嫡长女,也是林嘉悦的姑母。同为书香世第的高门大户身世,她与宋乔相比,却有着别样的气韵。虽然她两鬓微微泛白,面上却并没有许多的皱纹或是岁月停留的痕迹。她的眼睛很深邃,却又具有包容的力量,让沈亦清觉得心安。

  她颇有些感伤地望着沈亦清,带着如母亲般的慈祥,又像是想要透过她望见那个离自己而去多年的挚友,百感交集地说道:“没想到都这么多年已往了,快让姨母好悦目看。”

  沈亦清温顺地走上前,任由她明显有些粗拙的双手在自己的头发、脸颊以及手背上细细地摩挲。

  林惠明的眼神浸满了温柔,让沈亦清不得不在那一刻对姜乾心生前所未有的嫉妒。

  她明显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你母亲去得早,我听维风说了,这些年你和你姐姐受了不少委屈。都怪我,要是这些年我在京都就好了。”

  这番话发自肺腑,教人难免有些动容。

  宋乔颇有感伤地拍了拍林惠明的手,劝慰道:“不怪你,都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这下好了,都回来了,未来从长计议也不迟!”

  旁人不知道,可是宋乔与乔老太君确实十分清楚姜宗海与林惠明伉俪为何会在十五年前举家搬离京都,自然也就清楚其中不为人知的辛酸与艰险。

  一时间,乔芸有感而发,几不行看法抹了抹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眶,故作振作地说道:“好了好了,怎么想到这起子陈年旧事。都别忘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晋良,这就是你的二表妹。”

  众人立即平复了心情,一扫刚刚有些萧瑟的情绪,转而满是期待地望着沈亦清。

  面对这一双双热烈而期盼的眼睛,这下沈亦清是真的有些惊慌了。她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这个名为“晋良”的“表哥”,甚至连他的姓氏都不确定,也不敢贸然臆测。

  他身形高峻、腰板挺括,生得剑眉星目,颇有几分阳刚之气。

  此时他格外关切地望着沈亦清,却并不直接讲明身份,似乎在期待她和自己相认的那一刻。

  这样的两相对立若是连续得太久,就会显得无比尴尬而局促,可沈亦清无计可施,也只能硬着头皮僵持着。眼瞧着众人陆续面露不解,甚至有些惊奇的神情,沈亦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燕云易却突然泛起在沈亦清面前。

  他问道:“你是孙晋良?”

  这可谓解了沈亦清的燃眉之急,他的名讳瞬间就能与她在影象之中的札记串联起来。于是沈亦清不得不充满谢谢地望着燕云易,可他却始终没有给她视线交叠的时机。

  向阳孙家是大梁最具声名与家底的望族之一,而一家之主孙弘文更是名满朝野上下的清流文人,桃李满天下,学生遍布五湖四海。他膝下共有三子一女,其中唯一的嫡长女孙婧即是沈亦清的生母。而孙晋良的父亲孙修远,则是孙弘文的嫡宗子。

  从前孙婧尚在闺中之时,已然是名动天下的才女,在家中又有怙恃兄弟的悉心照拂,可谓集万千痛爱于一身。而她与年老孙修远走得最近,因此也算是看着孙晋良长大。

  谁知孙婧十月妊娠,弗一诞下沈亦清,便撒手人寰。孙家因故一直留在向阳,又与沈家不相来往,鞭长莫及,长此以往致使孙家众人都不得见沈顾春与沈亦清姐妹,更遑论多加照料。

  每每想到往事,孙修远都止不住地叹息自己的妹妹命途多舛,属意自己的三个儿子定要与孙婧的两个女儿同气连枝,加倍眷注。故此,孙晋良此番见到沈亦清,并不觉得陌生疏远,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亲近之感。

  孙晋良眼下正效力于军中,凭借多年的战功已经谋得千户的差事,自然晓得燕云骑的统领少将军燕云易。加之向阳孙家与荣远侯府渊源已久,他对这个声名显赫的妹夫也早有耳闻。如今听他问询起来,回应道:“正是。”

  乔芸提点道:“易儿,不得无礼。他既是你媳妇的表哥,就是你的兄长,不行直呼名讳。”

  燕云易道:“是。”

  孙晋良说道:“父亲有言在先,照着姑姑一脉论下来,我和清儿算是至亲。既是至亲,无需拘泥于这些俗礼。”

  燕云殊道:“可不光单有着一层关系,孙千户不日就会调到燕云骑,今后就是共事的同僚。”

  燕云易点颔首道:“听闻兄长武艺超群,是军中不行多得的人才。不知为什么会想要自请调至燕云骑?”

  他这话问得倒是直截了当,甚至不加任何遮掩,换做是别人定会多几几何有些不悦。可是孙晋良却坦坦荡荡,直言不讳道:“大梁这些年来重文轻武之风盛行,几只劲旅之中唯有燕云骑能与北凉正面交锋而无惧。我等身为大梁子民,怎能不以收复幽云十二州为己任?”

  孙晋良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与燕云易交汇,相互之间无形之中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正当沈亦清以为自己能够趁着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退避之际,却突然感应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将她推到人群的正中央。

  燕云易道:“内子不善言辞,但平日里也会向我说起对母家的忖量。”

  猝不及防之间,沈亦清茫然地望着身边这个状若无辜的始作俑者,不由得在内心中翻了几个白眼,可面上照旧配合地露出赞同的神情。

  沈亦清说道:“对,虽然这些年没什么时机回去,但是简直很是想念各人。”

  孙晋良哪里知道她这只是客套的说辞,立即有些局促地说道:“这些年我在军中,规则森严,实在难得回家,不知不觉地与你和春儿都断了联系,你不会怪年老吧?”

  沈亦清原本有些为难,不知道还能怎么伪装,此时听他说起多年没有书信往来,反倒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赶忙摆摆手道:“不会!怎么会呢!年老你想到哪里去了,效力国家才是大事。”

  孙晋良反倒觉得越发内疚道:“听说沈建安的妾室待你们极为刻薄,还在京都放肆诋毁你的名声。幸亏你觅得良配,如若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姑姑交接。”

  林惠明慰藉道:“不打紧,这不是你们全家都要迁回京都嘛,她们姐妹俩合该有了倚靠。”

  沈亦清惊讶道:“全家?是说大舅一家吗?”

  乔芸笑着道:“不止呢,是你外祖全家!”

  这消息来得属实有些突然,打得沈亦清措手不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出逃的计划尚且没有开始,就从天而降一个这么巨大的变故。

  可她此时微微有些凝固的神情看在众人眼里,反倒是大喜过望的正常反映。

  宋乔笑着说道:“瞧瞧给孩子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乔芸道:“今日各人伙儿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喜讯。不外咱们有咱们说的,他们年轻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就不要将他们困在这里听我们这些做尊长的聊些没意思的繁文缛节了。殊儿,你带着他们去花厅闲聊吧。”

  燕云殊应了声:“是。”

  于是小一辈的施礼之后,纷纷退了出去,留下乔芸、宋乔以及林惠明商议迎接孙家的事情。

  沈亦清只觉得一时半刻有些缓不外神来,要是没有乔素敏搀扶着,可能出了门都不知道该往哪个偏向走。一时之间,她实在分不清这是好消息,照旧突如其来的噩耗。

  姜乾问道:“清清,你没事吧?”

  燕云易却抢先一步站在沈亦清身边道:“多谢体恤,内子不劳姜大人费心。”

  沈亦清听到燕云易的声音,立即如梦方醒一般,下意识地赶忙拽着燕云易站到一旁,完全掉臂其他人的神情。不外众人只当他们伉俪有要事相商,便识趣地先行一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亦清神情微微有些愠色,说是质问倒像是怨怼多一些。

  燕云易道:“你是说向阳孙家?”

  沈亦清道:“虽然!”

  燕云易如实说道:“是。”

  沈亦清只觉得他是刻意针对,怒道:“可是你明明知道......”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赶忙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明明知道我的情况,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燕云易道:“你紧张了?”

  沈亦清哭笑不得:“我能不紧张嘛,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燕云易道:“你是怕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照旧畏惧辜负他们的情感。”

  他这话点明了沈亦清最深条理的焦虑。简直,沈亦清也好,或是其他的身份也罢,对于一个没有前尘往事影象的人来说,都只是代号。让沈亦清真正感应抗拒和回避的,反倒是那些从未拥有过的珍视、关切以及盛意拳拳的亲情。

  沈亦清含糊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些时日以来,她就像是时刻准备战斗的一台机械,用自己并不具有威慑性的微薄力量反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她不知道该如何停歇,更不敢停歇,像是陷入一个循环往复的怪圈。

  可即便如此,沈亦清没有变得麻木不仁,抑或是为了告竣自己的目的宁愿牺牲旁人,即即是身边如屏儿那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燕云易并未再追问什么,只是平静说道:“不知道该如何掩饰,就饰演你自己。”

  沈亦清将信将疑道:“能行吗?”

  燕云易道:“可你没有此外选择。”

  沈亦清撇了撇嘴道:“你放心,就算是真的是到了纸里包不住火的那一天,我也不会连累荣远侯府。”

  燕云易道:“我知道,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

  沈亦清咬牙切齿,但是终究照旧没有出言反驳他。她觉得自己已经徐徐习惯了燕云易的冷酷、预防以及清醒和理智,也十分清楚他这么做,多数是为了侯府乃至整个大梁。

  她犹豫了片刻,照旧出言道:“不管怎么样,燕云易,谢谢你。”

  燕云易只冷声回应道:“在我没有彻底弄清楚你的身份之前,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

  他说的,即是他们初相识时的口头协议。沈亦清配合他饰演举案齐眉的伉俪,而且对应拥有在侯府安身立命的权利。

  沈亦清道:“那我可得谢谢你,这个时候还愿意做这么亏本的生意。”

  燕云易一边自顾自地走开,一边用自己才气听见的声音说道:“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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