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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醉

第一百三十九章 防不胜防(下)

清秋醉 思夏言 4063 2023-05-31 21:25:03

  沈亦清从未怀疑过楚琇的一双巧手,究竟这是落霞山庄霍月婵的独门秘技,能够化千人千面的妆容,而不露出丝毫破绽。

  只是真的见到一个与自己完全一样的面貌,饶是沈亦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照旧难免有些惊慌。她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像呼延枳这样一个硬骨头,在见到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替身之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卸下预防,心甘情愿地将一切交待出来。

  任何人都难以接受自己被替代,而这种恐惧也只有在直面的时候才会显得尤为真切。

  “怎么了?”

  凌飞宇见沈亦清神色有异,不由得说道:“现在天色也晚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不如早点去休息。”

  沈亦清微微一笑以作慰藉道:“没事,就是刚刚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望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眼前女子,沈亦清又怎能不想起荣远侯府之中,那个赵欣儿佯装自己的夜晚。这个陌生的,甚至不确定是否属于自己的面孔,就这么以第三人的视角泛起在眼前。那么也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燕云易,不知道他现在在京都是否一切安好呢?

  楚琇浅笑道:“是不是吓着了?”

  沈亦清只得打趣着潦草略过道:“害,还不是因为你的易容术实在是巧夺天工,以假乱真,让我一时间都快分不清楚自己是谁。”

  楚琇解释道:“放心,若不是迫于无奈,绝不会这样做。”

  凌飞宇道:“明日她会去淄邑城中,作为交流,孙老大人会如期被释放。到那个时候,你就真的宁静了。”

  沈亦清颇为动容地谢谢道:“我知道,各人这么部署其实也是为了我好,真的很是谢谢。”

  董思思上前握住她的手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明日你就踏踏实实的,等到灰尘落定,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办。”

  凌飞宇沉声道:“我照旧坚持将她送到青碧会更宁静一些。”

  燕云殊道:“凌将军,此时一动不如一静,洒金楼线人众多,恐防有漏。”

  孙晋良道:“最危险的地刚刚是最宁静的地方,不如将她藏在队伍之中,反而不易察觉。”

  众人互不相让,相互之间争辩的局面,反倒让沈亦清心里觉得有些温暖。此时随他们怎么去商议,她会很是放心地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他们手中。

  不外趁着这个空隙,有个她始终都想不明白的念头却也愈发强烈。如果那晚不是梦境,而真的是芸娘进过她身处的营帐。那么她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如入无人之境,为何不顺势将她掳走,还要大费周章地用孙弘文作为交流。

  倘若她所为并不是代表洒金楼,而是有心提醒沈亦清,那么目的是什么?难道就凭借她的数算之术,照旧那些芸娘早已清晰的账目纪录?照旧自己能被她作为此外什么用途?

  说到这里,当初沈亦清就不是很理解,像芸娘这样的狠角色心思细密,而且能够看出极其擅长数术,为何能够容许自己这种明显会叛逆她的人翻看全部的账目。芸娘不行能不知道这无异于将极乐楼的破绽公之于众,更况且她可是燕家的人。

  沈亦清明白之所以洒金楼提出用她来交流孙弘文,最直接的目的也就是钳制燕云骑。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与燕云易的人前恩爱本就是为了让梁倾月以及背后的大梁朝廷相信,却莫名传遍整个天下。更有甚者,将燕云易擅自调动京都戎马追捕疑犯的事情一并算在他“冲冠一怒为朱颜”的名头之上。

  既然他能够为了被掳走的妻子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足以证明这个女子若是能够获得合理利用,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些都是能说得通的,那么洒金楼一定也会知道他们不会这么配合,肯定会有其他对策。

  她在心中反重复复琢磨着芸娘的话语,总觉得这不是凭空而来的嘱咐。照旧说,她早就知道会有什么阴谋将要发生,矛头直指沈亦清?可是为何是她呢,除非是有什么旁的私人恩怨......

  燕云殊道:“想什么呢?”

  沈亦清猛地听见身后一声话语,吓得差点喊作声来,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道:“你们兄弟俩怎么一模一样,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

  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之中又提到了燕云易的名字,只得故作平静地轻咳两声。

  燕云殊不易察觉地笑了笑道:“今后有什么计划?”

  沈亦清道:“这个问题好突然,我似乎没有想过太久远的事情。”

  燕云殊道:“那我问得更直接一些。明日之后,你会随凌将军一同去南唐吗?”

  闻言,沈亦清转过身扫了眼正全神贯注部署的凌飞宇,他的神态难掩憔悴,但是举止行动一贯意气风发,一双眼眸炯炯有神。

  沈亦清道:“会吧?我觉得我应该会。”

  燕云殊道:“想清楚了吗?”

  沈亦清道:“换个生活方式也没什么欠好的,横竖我也没去过南唐。更况且,我原来就不是很在意别人怎么看我,那些什么蜚语蜚语,听过就算了,自己开心就好。”

  燕云殊只得接着问道:“不回大梁了吗?”

  其实和楚琇聊完之后,原本沈亦清是已经坚定地想要和凌飞宇说清楚,甚至不计划再前往南唐。只是见到他费尽周折的部署,另有这桩桩件件之所以会与自己有关,都是为了制约燕云易以及背后的燕家。比起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拖累别人,沈亦清其实是打心里不愿意考验人性。

  若是真有这么一天,当自己和家国大业泛起在燕云易所持天平的两端,她其实并没有信心他会选择哪一个。而更重要的是,沈亦清并不想成为那个砝码,那样的话,自己的人生也太可悲了。

  沈亦清叹了口气道:“其实挺想回去看看的,除了侯府里的人,另有素敏、嘉悦,另有许多人都想见见。而且这不是刚刚和孙家团聚嘛,都还没来得及和他们好好相处。但是人总要做出选择,总得习惯实验些改变,不是吗?”

  燕云殊道:“你说的改变,是不是主要指二弟?”

  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不带有任何掩饰。这向来都是沈亦清的说话方式,可燕云殊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倒让她张了张嘴,却终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沈亦清故作风轻云淡道:“事业有成,又能获得公主的青睐,他应该过得挺好罢。我在与不在,对他来说是最没有区此外,又或者我离开的这件事情,才是他所真正期望的。”

  燕云殊并没有反驳,只是温和地问了句:“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这话说得有些似是而非,还没等沈亦清细问,那边的商议终于告一段落,随即他们也并没有再继续聊下去。

  带着难免有些困惑的情绪,沈亦清迷迷糊糊之中睡了已往,梦中自己沉溺在一片混沌的汪洋之中,险些要被裹挟到时间的尽头。或许潜意识里,她希望这些日复一日的惊骇与阴谋,能够尽快终结。

  也许南唐简直是另外一番天地,一个让她能够不必费尽心思,而且有时机找寻自己真实身份的地方。

  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起码会有一天一夜,因为梦中的坠落感是那么得真实而无从逃脱。可是睁开眼时,天不外蒙蒙亮,隐约能看见帘幕之外微微透出的些许曙光。沈亦清幽幽叹了口气,本想走出去看看,突然想到今日早有部署,而她也只能待在营帐之中期待着。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外面有了些嘈杂的响动声。

  沈亦清有些警惕地登时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反映,只见撩开帘幕进来的人是董思思,这才稍稍定了定神。

  董思思道:“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沈亦清道:“没事。”

  说来也奇怪,明明这里是中军营帐,周围尽皆是骁勇善战的将士,算得上是周遭十里最宁静的地方。可沈亦清就是没来由地感受有些紧张,尤其是芸娘的话语言犹在耳,她很难不去关注这个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的声音。

  董思思并不强迫她,只是将端来的点心膳食放下,径直坐在她劈面。

  “我看你也没怎么吃工具,脸色越发有些憔悴。相信我,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不管到了任何时候,你照旧要照顾好自己。”

  沈亦清知道她并不是单纯为了慰藉自己,与董思思的相处日久,便知道她并不是虚与委蛇之辈,因为懒得花费心思去应付不值得的人。

  她微笑着说道:“谢谢。可能是最近睡得不是很好,精神有点差。”

  董思思道:“我知道这话不应我来说,但是没有想到谁会是那个更合适的人选,而且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情。”

  沈亦清道:“董老板,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董思思道:“梁成帝要给燕将军赐婚。”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是飘进沈亦清的耳朵里却恰似有千斤之重。

  赐婚?赐什么婚?她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难不成三言两语之间就不复存在?

  沈亦清第一反映是平静地问道:“这是燕云易的意思吗?”

  董思思赶忙正色道:“虽然不是!少将军绝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最不希望的就是与大梁皇室沾上任何关系。”

  是吗?可上次难道不是燕云易主动自觉地要护送梁倾月回京都,甚至索性将她抛之脑后,任由她天南海北的去向。

  这么久了之后,他有过只言片语吗?没有。

  燕云殊此时就在淄邑,董思思也在,再不济另有单云。有心传话,他一定有无数种方式排除万难,说到底也不外是他意不在此而已。

  虽然沈亦清很不愿意认可,可是她故作平静的表象下,那些混杂着气愤、怨怼以至于如今失望而刻意漠视的情绪,全然因为这些她心知肚明的缘由。

  沈亦清只是平静地说道:“也很合理吧,能看得出来倾月公主对他情有独钟,甚至能够不远千里、翻山越岭找到清泉湾。况且他们看起来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才突然察觉到,原来自以为的嫉妒和怨愤,如今只剩下平静。听见这段时间悬在自己心中的一桩牵挂终于走向自己曾担忧过的偏向,沈亦清反倒感应有些释然。

  或者他们之间在清泉湾的那段日子,只是曾经沧海的一段插曲,用作美好的旖旎回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董思思也未便多说些什么。她本想告诉沈亦清,燕云易之所以赶回京都是事出有因,而自从他到了京都之后,一言一行都在典刑司的监控之下,不方便做出任何举动。

  只是倘若沈亦清问起缘由,董思思却也只能回覆“无可见告”,听起来只会越发单薄。故此即便眼睁睁地看着沈亦清对燕云易的误会加剧,她有心缓解,却真的应了燕云殊的那句话:是谁的就是谁的,无谓强求。

  可她照旧忍不住说道:“这都是大梁天子的意思。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梁倾月以死相逼,无论如何都要纡尊降贵嫁予少将军为侧室。”

  这倒是让沈亦清感应有些惊奇:“侧室?”

  在她的印象之中,虽说梁倾月对燕云易的深情人尽皆知,可是沈亦清清楚,梁倾月从未忘记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大梁公主,同时这份尊崇绝不是给予小我私家的殊荣,更是无上的责任与束缚。

  那样一个连笑容都循规蹈矩,举手投足无不为女子规范的各人闺秀,居然低声下气地乞求将自己嫁为他人的侧室?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情。

  正在沈亦清陶醉在思绪中之时,帘幕掀动,来人有要事需寻董思思。

  董思思道:“我先出去一下,稍后就回来,你先吃点工具。”

  就在这个抽身而出的空隙,随即有个黑影很快略过并泛起在沈亦清的营帐之中。她甚至来不及惊叫作声,下一秒即是眼前的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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