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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醉

第一百六十章 心意相通(上)

清秋醉 思夏言 4654 2023-09-05 22:24:36

  清秋苑内,沈亦清刚换下一身伪装的衣服,有些心不在焉地梳洗着,就连屏儿接连召唤了许多声都没有注意。

  “小姐,您怎么了?”

  屏儿见她神情隐约有些模糊,满是担忧地递来一方洁净的锦绢。

  沈亦清这才回过神来,行动微微停滞,从她手中接过绢布,胡乱在湿漉漉的脸上擦了擦。

  “哦,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不打紧的小事情。”

  屏儿顺着她时不时望向的苑外偏向,稍稍思索片刻,这才忍俊不禁地笑着打趣道:“依奴婢看啊,就是有人口差池心,明明时时随处留心别人,还非要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

  沈亦清愣神道:“什么?”

  见状,屏儿并不回覆,反倒只是抿着嘴摇摇头,面上却明显带着几分笑意。

  谁知越是如此,沈亦清却莫名觉得脸上一阵红晕,不自觉地心虚道:“你不会在说我吧?我在意燕云易,怎么可能?我就是担忧他殃及池鱼,要是牵连咱们岂不是无妄之灾。他行事总是独断果敢,谁知道会不会把旁人的话听进去。虽说他武艺了得,总架不住彻王蓄谋已久,有心陷害他......”

  沈亦清不吐不快一般,想到什么便都径直说了出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地竟然说了这么许多。言语间不像是在给屏儿解释,反而满是担忧和记挂。

  正当她一鼓作气地絮叨之际,没成想屏儿竟“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亦清马上戛然而止,有些愣神地望着她。迎上屏儿难掩的笑意,她不用片刻便痛恨懊恼得紧,忍不住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屏儿赶忙道:“小姐,您瞧瞧自己现在的模样。自打您进了侯府,哪曾如同现在这般失了方寸。奴婢虽不知道您失踪的日子里和姑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这段日子我们都看得真切。虽然外貌上看起来您和姑爷看似疏远,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可明白比从前都更在意相互。”

  沈亦清没想到这些话会从屏儿的嘴里说出来,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惊奇。

  屏儿继续说道:“姑爷是做大事的人,却能够为了您,一而再、再而三地掉臂一切。奴婢愚钝,不明白许多,可奴婢看得出他是真心待您......”

  没等她说完,沈亦清神情有些昏暗地低着头打断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继续拖累他。我曾欺瞒于他、忤逆于他,即便那些如果都是迫于无奈,可既然我已然知晓他的为人,接下来就不能再一味地自私下去。也许梁铮在这点上并没有说错,我的存在是他的变数,没有我,他才更有时机意满意足才是。”

  自打进了清秋苑,成了这里名义上的女主人之后,不管是笑对不堪的声名,无惧旁人的轻视、冷眼与讥笑,照旧行事独当一面的这个沈亦清,从未像眼前这般犹豫、犹豫。

  明白这样的沈亦清更接近屏儿印象中那个相识多年的温婉女子,可她却只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

  屏儿面带坚定道:“小姐,您不应这么想!”

  “奴婢听丁全提起过,从前姑爷很少来这苑里。每次只有在战事了结之后,才会神色急遽地在这里歇息一些时日。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纵使战事顺利,得了不少的封赏,面上也从未有过喜色。整个侯府的人都很怕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可自从咱们来了之后,姑爷改变了不少。丁全说除了您之外,从未见过姑爷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别人,而且他整小我私家瞧着都轻松了许多。”

  随后,屏儿顿了顿道:“奴婢看在眼里,您就是姑爷最在意的人。”

  沈亦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欢愉这种寻凡人在意的情感于他而言基础一文不值,比起家国大业,他并不需要这些。”

  屏儿不解道:“小姐为何这么说,您问过姑爷了?”

  她说话时的神情简朴纯粹,反而教沈亦清一时间有些语塞道:“我......没有。不外......这应该不需要亲口问吧,有什么区别嘛。”

  屏儿道:“奴婢知道自己愚笨,远没有小姐和姑爷的机敏聪慧。可奴婢记得您曾经埋怨过人总是容易陷入自己的臆想,自以为是地做出些节外生枝的料想。您说过,未曾问询旁人真实想法便做出的决定,多数只会成为相互的嫌隙。既是如此,为何您智慧反被智慧误......”

  说完,屏儿自觉语失,竟然僭越到了指摘沈亦清的田地。

  她们主仆二人相处多时,沈亦清又是从不在意所谓尊卑有别之人,这才让屏儿逐渐改变了过往谨言慎行的卑微脾性,竟也说出些发自肺腑的言辞。只是脱口而出,才突然想起身份职位悬殊。

  于是屏儿赶忙伏身跪下道:“奴婢失言,请小姐责罚。”

  沈亦清赶忙扶起屏儿,拉过她的手温声道:“屏儿,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些话。”

  屏儿以为是因为自己不知分寸,只低着头做错事一般的心情道:“奴婢......实在放肆。”

  沈亦清却并不在意,只她所言却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啊,她是从什么开始也沾染上这样的恶习,居然一字不问、只字不提,就想要擅自做出些自认为对燕云易有利益的决定。明白他曾这么看待自己的那些画面仍旧历历在目,她都没来得及好好与他清算旧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理,居然是屏儿提及才想起,真是实属不应。

  沈亦清笑着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反而开心还来不及。从前你待人处事随处谨小慎微,我总是担忧你被人欺负。可你今天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看来是我多虑了。只不外嘛......这段时间我不在,是什么人让我们屏儿进步得这么快?”

  说这话时,沈亦清明白狡黠外露的神情,教屏儿被盯得周身不自在,脸上自然而然泛起红晕。

  屏儿闪烁其词道:“没......没有,哪有什么人,都是平日里小姐教导有方。”

  沈亦清搪塞所在颔首道:“嗯嗯嗯,对对对,我们屏儿说什么都对。”

  正当屏儿舒了一口气之际,沈亦清突然挑起话头接着说道:“哎?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丁全的名字,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和他走得很近啊......”

  屏儿赶忙打断沈亦清,三两个小碎步跨到台盆前,急遽端起铜盆,径直向外跑去:“啊啊啊!那个,小姐一路栉风沐雨得好好梳洗梳洗,奴婢瞧着这水都凉了,去给您换一盆。”

  说话间,只感受一阵清风拂过,屏儿很快便从半掩着的门缝中挤了出去。

  没等她走近院子里,早在一旁候着的丁全便看准了时机凑上前去,一把从屏儿手中熟稔地结果有些微沉的铜盆。

  他略显关切道:“医生都说了,你的身体还需要恢复,这种搬搬抬抬的粗重功夫就让我来。”

  屏儿下意识地回过头,正望见沈亦清从门缝中偷瞄的双眼,她微红的脸颊更显羞赧道:“这个也不沉,你给我。”

  丁全自是不知道这么许多,只一心替屏儿分忧道:“那也不成,你且在这里稍候,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一溜小跑地向外跑去。正当此时,只听见寝室里传来一连串响亮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这声音划破一片寂静,吓得丁全险些连铜盆都摔在地上,幸亏眼疾手快,可水倒是倾洒出去一小半。

  他弗一回过神来,只见屏儿满是女孩子的娇羞之态,在他眼中可爱得紧。可没过片刻,她却猛然一个白眼怒气冲冲地对着丁全诉苦道:“都怪你!”

  没等丁全反映过来,她便已然步履轻快地退至东厨的偏向。他哪里顾得了许多,不假思索地端着个铜盆便追了上去。虽说他瞧着狼狈,却只教沈亦清看得满眼温馨。

  不知为何,陶醉在此时现在的画面里,她的脑海中只浮现出来一个身影。

  冷峻特殊也好,飒爽英姿也罢,都是他留在自己脑海之中诸多剪影的一部门。更多的,反倒是那些他险些不行察觉的笑意,那些被自己挑衅而生的愠怒,另有隐隐能窥探的无尽沉痛。这小我私家的形象就这么一点点得充实丰盈起来,也同时在不知何时占据她心中不行或缺的位置。

  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理运动,沈亦清却像是掩藏了不知几多秘密生怕被别人发现一般,索性瘫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下意识地翻腾着。

  不知不觉之中,带着无限遐想,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已往。临近睡梦之际,沈亦清不知是要说与何人听,抑或是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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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西沉,沈亦清却过于困顿,深深陷入熟睡之中,未曾有转醒的迹象。屏儿知道这次回来之后,一来身负重伤,二来她虽只字未提却心事忡忡,故此许久未曾有一日安寝。今日之行兴许颇为顺利,难得她能够高枕无忧,屏儿决计不敢打扰。

  她与方大娘一早便付托了清秋苑的一众仆人,切勿惹出任何消息惊扰沈亦清。即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情,也得等她醒来之后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沈亦清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周遭一片漆黑。

  睡得太久,她只觉得脑袋隐约有些昏沉,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听见里屋的消息,屏儿这才蹑手蹑脚地“吱呀”一声将门推开。

  沈亦清道:“屏儿,现在是什么时辰?看起来天色不早,我睡了多久。”

  屏儿支支吾吾并未说话,只这短暂的犹豫便让沈亦清察觉出了差池。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穿上鞋履,只顾着赤着脚急急遽地向外跑去,一边走一边略显焦急地说道:“燕云易呢,他人在哪里?”

  屏儿只恨自己笨嘴拙舌,原本盘算主意说什么也要阻拦她,可一时半刻之际什么说辞也想不出来,只得赶忙说道:“小姐,您放宽心,姑爷善者神佑,一定不会有事。”

  沈亦清并未体现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只是她原本有些风风火火的行动骤然停顿下来,声音平静道:“为何这么说,他会出什么事情?屏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燕云易到底怎么了?”

  隔着房门,方大娘也隐约听见了沈亦清的质问,她鲜少会用这么冷静的语气与屏儿说话。而越是这种看上去处变不惊的态度,越能够反映出她的紧张与恐惧。

  于是还没等屏儿言多必失,方大娘赶忙走了进去。

  “少夫人,您切莫怪责屏儿女人,都是奴婢的错。刚刚闯进来一个军中报信的士卒,急着要见您。奴婢见您睡得正熟,不忍心惊扰,这才擅作主张没有叫醒您。”

  闻言,沈亦清急火攻心,刚想怪责她们不分轻重,这么要害的事情为何不叫醒自己。可是视线从她们一张张满是真诚而关切的神情上扫视已往,所有的急躁竟都消散殆尽。

  面对着这些亲如家人、真心呵护自己的人,她怎么还能心怀怨怼?尤其是在外漂泊了那段时日之后,沈亦清更是深深地体会到清秋苑之中随处洋溢的温暖。

  她只几不行闻地叹了口气,很快便调整了呼吸,并未再提及其他,只着眼要害之处道:“方大娘,不关您的事情,是我睡得太沉了。那个送信的士卒,现在人在那边?”

  屏儿知晓此时沈亦清一定已经心急如焚,不敢怠慢,赶忙说道:“刚刚让他在偏厅期待,距离现在也不外半刻钟,人应该还在。”

  沈亦清不敢延误,略有些凌乱的发梢在夜风中吹得有些肆意地飘散。

  在这短短的一截路途上,沈亦清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万种可能。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究竟彻王狰狞的面目在她的影象之中历久弥新,可每每都能迸发出越发可怖的可能性。

  “砰砰砰......”

  沈亦清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再止不住地疯狂跳动,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销声匿迹,只剩下月光下孑然一身的自己。

  “燕云易,没我的同意,你一定不行以......不行以......”

  她轻声的呢喃低语险些只有自己才气听见,眼角不知不觉有些微微得湿润,就连双手也止不住地哆嗦起来。纵使是最坏的计划,纵使是假设的情形,她都不敢说出任何切实对他倒霉的字眼,生怕一语成谶,生怕追悔莫及。

  “活该......沈亦清,你要冷静。”

  偏厅的门前,她明白已经踏入半只脚,可反倒犹豫不前地停滞在原地。似乎那灯火通明的房间之中,隐藏着什么能够吞噬人心的鬼魅,让她难以靠近。

  终于,沈亦清深吸一口气,外表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偌大的房间之中只有一个瞧着年纪轻轻的士卒身姿挺拔地坐着。烛火映照着他棱角明白的眉眼,另有一身玄墨色的铠甲。不用多问,这其中的种种细节都能看得出他是燕云骑的一员。

  只是最让沈亦清关注的并非这些,恰恰是他身上已经干枯的锈红色,另有空气之中隐隐弥漫着的血腥气息。

  她很清楚,他的周身除了杀气之外,更有种挥散不去的死亡阴霾笼罩着。

  看得出燕云骑管教森严,其人只隐约听见沈亦清的脚步声,甚至并未看清来人,眉眼则一直保持低垂,始终望向地面。

  “漏夜惊扰,请夫人责罚。”

  沈亦清径直问道:“不必客气,你是从京郊回来的,现在怎么样了?”

  士卒答道:“虽然颇费周折,幸亏一切都已平定。”

  沈亦清道:“那就好,瑞王呢?”

  “殿下只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反倒是彻王殿下失足于疾蹄之下,双腿恐怕......”

  这倒是出乎沈亦清所料,可现在顾不得这么许多。倘若彻王损失惨重,那么......

  她不敢多想,只得抑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哆嗦着问道:“燕云易,他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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