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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上春行录

第九录:内舍生

笛上春行录 叶枕河 3322 2019-06-17 18:16:16

  那厢边。

  周阿平、孙集张了布帘在方县尉关注下开始检验尸体,刘捕快则召集疑犯以及其家人于一侧细细询问情况。

  周阿平一直随着秦仵作,也算有经验的验手,如今秦仵作不在,自然是他独挡一面。孙集在一旁纪录他的查勘验文。

  “男尸,身长五尺七寸,体型中等,偏壮。身穿苍灰褙子常服,无帽,发髻凌乱。没有身份文牒,看年龄或许四十岁左右。尸体靠墙蜷缩,有打架痕迹。尸体头部有伤,伤口乌赤青紫,口唇灰白,口中有血迹流出。”

  “顶心,发际、耳孔、鼻孔、喉口、粪门皆无异物。四肢俱完好。身体胸口、脖颈也有青紫伤处。其他处无伤。尸体已僵硬,推断死亡已有七八个时辰以上。”周阿平徐徐道。

  “看来确是殴打致死无疑吗?”方县尉问道。

  “回大人,是的!”

  刘捕快也在询问杜家匹俦及杜鹏,不外因为刘氏情绪颠簸比力严重,询问起来有些难度。杜鹏更是目光呆滞,横三竖四,所以基本都是由杜飞一人回话。

  赵重幻听着他们那边的消息,随手扯了一根树枝把玩。

  很快,隗槐又溜了进来。

  “重幻,你让我问的事情我都探询到了——”隗槐小声道。

  赵重幻一拉他衣袖,示意噤声。

  隗槐飞快地瞥了方县尉他们那个偏向一眼,以口型道:“等回去再告诉你!”

  很快,周阿平他们检验完毕,刘捕快要拘拿杜鹏先回县衙暂押。

  一直翘着二郎腿闲坐在杏花树下品茗的方县尉看下属们都尾声了,便清清嗓子站起来道:“既然事实都基本认定,就先将杜鹏带回县衙大牢暂押。”

  说着他看一眼杜飞,“你兄弟这打杀人的罪名或许难去了,你既然适才有带疑犯去县衙自首的心意,我且容你去寻个好一点讼师,为你兄弟写清楚诉状吧!”

  “多谢大人提醒!”杜飞“嘭嗵”一下子屈膝跪地,“求大人开恩容我再跟兄弟嘱咐一句!”

  方县尉倒也不为难,一努嘴:“去吧!”

  杜飞赶忙走到被衙役解押住的杜鹏身边,低低道:“鹏哥,你是为了嫂嫂才失手打杀那人的,一定不要胡乱认供。哥哥为你找彭大状,求他给你执讼,你在里面耐心期待!”

  杜鹏似听懂兄长这番话,眼泪都要滚出来了:“哥哥,我不是有意打杀他的,不是有意的——”

  杜飞抑住自己的眼泪也道:“你等着哥哥啊——等着——”

  周围人见这兄弟如此这般情真,也有些唏嘘。

  隗槐更是险些要红了眼眶:“这兄弟情感甚是令人羡慕啊!”转头他看了眼赵重幻,“重幻,你说杜鹏无辜他就一定无辜,你给他想想措施!好不容易考上太学,多可惜啊!”

  赵重幻眉尖微扬了下:“你照旧想想我们等会儿回去那三十大棍该怎么办吧!”

  隗槐马上天雷滔滔,热汤打花,蔫了。

  三十大棍,虽说可能衙门的差役兄弟会手下留情点,但是这打下去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最凄惨的是明天就是热闹特殊的真武会,他还想烧几柱香求真武大帝保佑给他早早娶个新媳妇呢,这岂不是连香灰都蹭不到半分?

  衙役们收敛好死者尸体,押着杜鹏随着方县尉声势赫赫往钱塘县衙而去。

  临走,方县尉盯着赵重幻、隗槐二人冷冷道:“你二人既认可越职,现在随着回去领罚吧!”

  其他衙役都同情地望了眼他二人,惟有周阿平、孙集讥笑地看他们一眼,仰首挺胸地走了。

  隗槐有点无精打采道:“早知道咱们就不多管闲事了!”

  赵重幻拍拍他肩:“你上次不就早说怕万一在衙门里当差惹了祸事,你母亲早就去昭庆寺为你求了平安符了吗?这回杖责正好也让那平安符显显灵!”

  隗槐一时噎住,直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赵重幻也不看隗槐的苦脸,又瞥了眼立在一侧满脸愁苦的杜飞匹俦,眸色一深,拉着隗槐走了。

  钱塘县署离钱塘门很近,明日因着香会,连县署前的大道也是人来人往。

  钱塘门外的香市闻名江南。

  一个观世音的圣诞,就有三期香会:第一期二月十九;第二期六月十九,第三期九月十九。

  然后,三月三是真武大帝的诞辰,七月月朔到十六是东狱大帝的朝圣,七月十五又是中元节。

  可谓一年里半年是香会。临安城里的三百六十行,每年也都指望这香市,靠它坐吃一年。

  明日香会,城门下今日已经人如川流,热闹特殊。

  钱塘门是简要之地,城里的人从陆路去出,要走钱塘门。松木场下船的下三府香客进城,也要走钱塘门。

  所以但凡香会,钱塘门就成了临安府中十三个旱门、五个水门中最吵杂繁闹的所在。

  一行人押着疑犯回到县衙。

  王县令正在处置惩罚公牍。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虽过而立,但是面色白皙,脸上无须,身材清矍,倒显得很是年轻。见此情形他问明案子情由,就先让人将杜鹏给扣押进大牢候审。

  方县尉处置惩罚好案子,就将一直立在一侧的赵重幻跟隗槐叫到跟前。

  他对着王县令道:“这二人一大早遇到命案不知先到县衙跟主座汇报,却私自先去了案发现场。小小末等差役擅自越职,论理该杖责三十,若不是刘捕快求情,我就地就要给他们处罚以儆效尤。现在既然回到县衙,我照旧先见告大人一声。”

  王县令看看赵重幻,最近自然也了解这个少年出人意料的才智,心里有些惜才。

  原还想过了真武大会后好好考察一下这少年,看看可堪重用否,今日倒被方县尉抓到错处,委实可惜。

  但是方县尉是钱塘县署的老资格,凡事连他都礼让三分,自然欠好劈面直接就否决这项处罚,便道:

  “你二人虽年少,也才来县衙当差不久,但是越职一事你二人心中该是有数,以后不行再犯!这样吧,因为明日真武大会,县衙人手也是紧张,我看能否请方大人宽限一下,等到香会结束后再商量如那边置你们!”

  方县尉见王县令如此说,也欠好反驳了王县令,便顺水推舟道:“那就给你等一个戴罪立功的时机,明日好幸亏治内巡查,最好小心行事,别再给我抓住!”他这话显然是对着赵重幻说的。

  隗槐赶忙一拉赵重幻屈一膝跪下。

  方县尉盯着赵重幻平板板的脸,轻哼一声拂衣而去。

  “那你二人平日行事要多加注意,进了官衙,凡事都有规则周遭,以后再不行以自作主张,擅自越职行事!”王县令温和道,“既然你们是第一个到达打杀案现场的,就去协助一下刘捕快,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是!多谢大人救命!”隗槐兴奋地行个大礼道。

  平日王县令就不是冷面严肃之人,所以县衙差役对如此平和的主座都很是亲近。

  相较于黑面粗声的方县尉,各人伙觉得县令大人就跟香会中讲经解厄的法师一般亲切。

  赵重幻也欲行礼致谢,被王县令招招手制止了,他凝着赵重幻淬炼星光般的眼睛看了几秒,徐徐道:“你去帮着刘捕快尽快将此案查证清楚!结案后,来找本官,本官有话对你说!”

  赵重幻微怔,应答下来,便拉着隗槐退了出去。

  甫一出来,隗槐就拼命拍着胸口长吁短叹:“差点就挨板子!照旧王大人平和可亲,那县尉大人简直——”

  赵重幻一捅他,他立刻意识自己失言,赶忙闭嘴。

  “不外,”过了几秒隗槐照旧忍不住开口,“王大人命我俩去协助刘捕快,那是不是你就可以灼烁正大去义房了?”

  “义房总要去的!你先说说我让你去探询的消息!”赵重幻道。

  “哦哦,你让我去问杜鹏表字,确实是子安。他们那个坊这些年就出了这么一个太学生,所以各人伙很是羡慕杜家!家里但凡有孩子念书的,也总拿杜鹏作模范,激励孩子!“

  大宋太学是士子除科举制外又一个可以学优则仕的富贵通达之途。

  历朝历代皆有太学,但是大宋至王安石变法推“三舍法”,以学校教育取代科举考试始,太学规模得以扩大,制度也极为完善。

  太学生被分为三等,划分是上舍、内舍和外舍,其中以上舍为最高阶。

  凡上舍生考试优异者可以直接授予官职,纵然结果下等者,也可以直接加入科举试中的省试。他们还可以担任太学治理岗位,每月领取俸禄。

  “杜鹏是内舍生,今年可以加入上舍生进阶考试,如若结果优异,考取上等上舍生,就直接可以授予官职了,纵然是下等,也直接可以加入进士科省试!”

  隗槐对于学习好的人总是极其佩服,“可是如今杜鹏却卷入这等打杀人的案子里,那前途真是堪忧了!”他一边说一边叹息惋惜。

  赵重幻听他此语,没有多言,只是凝着县衙院子里碧绿婆娑的树影一动不动。那树影随风轻晃,摇碎一地春景的细屑,彷佛时光的倾诉,不怨不尤,淡然从容。

  “杜飞对他这个兄弟也是敬服得就跟眼珠子似的,据说家里所有字画都是杜鹏所作,杜飞经常会有生意朋友往来,每次人来他都市很自得地将弟弟的书画向别人展示一遍!”

  “不外,有一个街坊倒说了个怪事,说年后有一天他去杜飞家闲走,看见杜飞在院中用火盆正烧掉一卷字画,问他,他说是兄弟画坏了的。其实画坏了大可撕掉即可,完全没须要去烧掉!”

  “他可看见烧掉的是什么内容的字画?”赵重幻眉尖微挑问道。

  “他也没看全,也烧得差不多了,就看见最后有个‘欢’字!”隗槐道。

  欢?

  赵重理想起杜家客堂墙上那怪异的”福”字,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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