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邸早部署好了各家的住处。
靖王府与太师府职位最高，分居工具两路的正院。
李南风下山进邸的当口，晏衡正伏在东路偏院里的枕上，定定望着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修长笔直，虽然尺寸未足，却灵活有力，无疑是双持武器的妙手。他重复地看了片刻，然后抬头看起屋内。
从旁也瞅了他蛮久的阿蛮忍不住上前：“令郎，您没事儿吧？”
晏衡扭头瞅他，目光在他的总角上停留了很久。
阿蛮更无措了：“令郎，小的要不要再请医生来给您看看？”
说不上什么毛病，不外是昨夜染了点风寒，下晌服过药，昏睡了半日，醒来就这模样了。
令郎的母亲即是医生，来看过说没什么大碍，但阿蛮瞧着，总觉得有点大发。
晏衡侧着身坐起来，就着来搀扶他的手下了地。
“几更了？”他问。
说着话他又抚了抚自己嗓子。
“快二更天了。”阿蛮小心翼翼地搀着。
晏衡目光流转，突然间身子一顿：“二更了？”
“对啊……就是快二更了。”阿蛮心里头又是一抽。
晏衡屏息半刻，倏然推开他下地，神色诡异地瞥向后窗。
于灯影里站了会儿，他又恢复慢吞吞的姿态，目光下垂落在就近的茶几上。
茶几上搁着把短剑，不算名贵，但剑柄上的繁复刻纹已被磨得很平滑，看得出主人很常用它。
他信手拿起来，看了半刻，尔后搁在掌心挽了个剑花，噗噗风声马上惊得烛光都起了哆嗦。
阿蛮一惊：“令郎！”
晏衡食指勾着剑柄，唰地一声剑刃又回到了剑鞘。
这一手简直入迷入化，令阿蛮惊为天人：“令郎近来武艺如此突飞猛进，王爷一定会受惊不小！”
晏衡神色平静，端起药碗。
烛光从他的前面照过来，阿蛮立在淡定若素的他背后，看到他满身被灼烁勾勒出的一圈金边，莫名觉得他今夜里格外伟岸起来。
靖王身世世家，血统好，长相好，夫人又是有难得的好相貌，因而他家令郎，也从小就有一副令人惊叹的容颜。
如今他又露了这么一手，这简直，这简直……唉，他今年明白才刚满十三岁啊！
“令郎，大令郎二令郎明后日就要到了，可是令郎您才是追随王爷这么多年风里淌雨里过的，也为朝廷流过血受过伤，他们不外是凭借着嫡出的身份一跃成为王府未来的少主。小的可真担忧您到时候——”
阿蛮斗着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晏衡却似是没听见，一面掏帕子拭唇，一面看着桌上沙漏，道：“母亲这会儿在哪儿？”
“应是在王爷房里。”
“去外面等我。”
阿蛮退出去。
晏衡望着空了的屋子，走到衣橱前拿出个大肩负，肩负里都是他随身的衣裳。
随手翻了翻，肩负里除了衣裳，另有几枝箭头，一把小匕首，都是少年玩物。
他两手支着桌子，沉思了会儿，尔后挑出件丝袍来换了，再拿着那把剑绕到了床后。
刚泛起，一支利物便挟着阴风破窗而来！
他撑着墙壁往角落里一滚，便听耳畔噗的一声，那利物已然没入床板！
“令郎！”
听到消息的阿蛮闯进来，看到地上的他和床上的箭他立刻吃了一惊！
但晏衡没理会他，旋即抓起那把短剑掷出了窗去！
院里刹时传来砰的一响，有重物落地，阿蛮骇然，随即推开窗，只见院里地上正蜷缩着小我私家影！
“快来——”
阿蛮扯开嗓子，却在刚作声时就被晏衡捂住了嘴！
窗外侍卫们听到消息已经赶过来，接而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也响起。
阿蛮直到院子里没了声音才被放开，他大口呼着气，急切隧道：“令郎——”
“别说话！”
晏衡示意他回到外间，仔细看过周围，才重新在床头坐下。
“适才的事情先保密。”他慢条斯理拂着袖口，浑若刚刚不外是吓跑一只野猫。
阿蛮拍着大腿，不知该说什么好！
太不行思议了，这宅邸乃是由靖王带着五名悍将一同率兵扼守着的，他们个个身经百战，所率之手下也不输人，此间防卫可以说不会比宫廷御卫要差！
这刺客能闯过防卫到得此间行刺，身手定然十分了得，可他居然闷声不响间就被晏衡一剑穿胸了？！
晏衡身为靖王唯一带在身边征战的儿子，自然也是个好苗子，可要害他才十三岁！
就是靖王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也未必有这么强吧？
这怎么……一觉醒来就如同换了小我私家似的？
“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晏衡道，“不是真想杀我，不外是来试探试探我而已。”
“您怎么能肯定？！”阿蛮急道，“您是王府的三令郎，谁敢这么来试探您？再说适才差一点点可就要命了！
“——您等着，我这就去禀报王爷，居然敢在靖王府三爷头上动土，此人怕是上赶着去投胎了！”
晏衡拉住他：“别忙！你这一去，我剑刺刺客的事可就瞒不住了。要让父亲知道我身手已经有这么好，你觉得忠君如他，会放着这么扎眼的我留在京师？
“你刚刚不是还担忧两位哥哥一到，我的职位就将一落千丈么？”
阿蛮一想，恍然道：“对，王爷常说月盈则亏，靖王府如今已经位极人臣，若是让王爷知道令郎有这么好的身手，定然会把令郎远远地放去军中服役以示忠心，哎呀，这样一来，那令郎基础就谈不上争世子之位了！”
“智慧。”晏衡竖指示意他小声，“所以别声张。”
“那令郎难道早就习成了武艺，故意藏拙？”
晏衡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就说嘛！”阿蛮兴奋地击掌，“以令郎您的资质，一定是继续王爷衣钵的不二人选！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害我白担忧这么多日！
“不外这刺客又怎么办？即便有惊无险，适才也是犯到了令郎头上，咱们就这么放他走了？”
“才夸你智慧，这就犯傻了。”晏衡起身，“这行邸防卫森严，不行能有人能无声无息地闯进来还能撤走。所以这人多数是这里头的人。
“刚刚他已经受了我一剑，你明天想个法子去查查谁受伤不就有数了？”
阿蛮再击掌。又犯愁：“守卫的将士几千人之多，只怕等我查到了人家伤也好了。”
“查王府的人就行。”晏衡道。
“阿檀！”
阿蛮正想再回话，门外即传来焦急的女音，有人提着裙摆快速地进门来了。
晏衡看到她，整夜淡定的眼底竟然也有了狂澜：“阿娘！”
青铜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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