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对晏家的家事丝绝不感兴趣,她体贴的只有自己今日能不能启程。
不外在去往东边的路上仍有一事引起了她的疑惑,前世里此事既然被捂了下来,那这一世,靖王又为何不捂了?
进了靖王院子,靖王正在房里执卷看兵书,不外目光却似聚焦在案头一盏莲花盏上。
不愧是行武身世,南风才到门槛下他就敛神抬头了,凝重的神色也逐渐缓和:“蓝姐儿来了。”
早前说过,李家与晏家有世仇。
原先燕京城里有四大世家,李、晏、沈、程,在前周并立了近百年,相互往来密切,到了李南风的曾祖父李灼那代,晏衡的曾祖父晏晗被揭发侵吞军饷,受审之时却反咬时任兵部侍郎的李灼与镇边将领勾通。
严审之下李灼含冤上吊,虽然紧接着晏晗也在天牢里死去,可两家这仇终是结了下来。
厥后周皇暴政,朝局动乱,纷争四起,李家在明哲保身前提下还屡遭天子怀疑,那年家中出了事故,祖父告老,李存睿索性举家迁回江南,时隔不到两年,高家突然来信,说高家嫡支的高衍在黄山起事,请李家前往助阵。
李存睿原本不屑做这等事,却经不起厥后高衍亲自冒险到府游说,加入了阵营。
而翌年又在长沙府获得晏衡的父亲——也就是这位靖王晏崇瑛率兵投奔。
有着世仇的李存睿与晏崇瑛便在这种局势下意外地碰面,而且成为了比肩作战的盟友。
家仇虽然难忘,但在特定的情景下,又被悄然淡化了,自然初初也有摩擦,有忌惮,有避忌,但据李存睿厥后所说,晏家那位曾祖虽然鄙俚,但晏崇瑛却也委实是条男人,能孤身独挡数百敌军,也能凭着一杆银枪护着他们于绝境中撤离。
十五年的同甘共苦,总能留下些什么,李存睿和晏崇瑛在征途中坦怀相待,但回到京师,回到族群之中,却未能再如昔年一般肆意洒脱。
因为两边家族里长裴没有加入战争,他们只知道祖上的生死之仇摆在那里,无法接受并理解短短几十年后,冤死的二人的子女便忘却前事和乐如常。
于是带来的改变只有两家子弟日常往来无碍,两姓互不通婚的祖训,相互都还在被严格的遵守着。
而关于她李南风前世里为着李家的宜姐儿与晏家的翎哥儿那一出而怒而告去太后跟前,这又是后事引发的另外一出了。
李南风喊了声“王爷”,顺眼审察了两眼这位。
燕京几个世家样貌血统都是没得说的,而这位靖王,除去征战数年练就的英武强干之外,满身又隐隐散发出一种绝世亏心汉的辉煌。
她道:“听说昨夜里有人行凶,不知抓到了未曾?”
靖王道:“将士们正在严加盘查。”说完他微笑望着她:“你不用畏惧,没人敢欺负你这小女人。”
李南风笑道:“我不怕,家父一介文士,尚且伴驾征战多年,如今有王爷亲率戎马在此,我自然也不能露怯,免得来日让家父家兄笑话我。”说完她接着道:“不知三令郎现下如何?”
“有惊无险。也可能是眼花,把路过的野猫当成了刺客也未定。”
靖王顺手点了枝安神香,漫不经心回应。
“那就好。”李南风似松了口气,“其实我来寻王爷,是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昨夜里梦见家父,半夜梦回,令我大为触动,十分想念。我想此处距京不外一日路程,一夕便可见着,因而请示了家母,想提前回京探望。转头出行邸的时候,想请晏伯父行个方便。”
靖王漫声道:“昨夜才出了事故,你眼下就要赶着出门?”
“思父心切,心下难忍。”李南风微颌首,又说道:“不外我也知道自己出门有些冒险,因此斗胆前来请示王爷,不知王爷——肯否抽几小我私家资助送送我?”
靖王插着香的手停在那里,隔片刻才扭头看过来。
……
阿蛮和郑霖没想到晏衡会像个被欠了钱的债主一样,绝不避忌地直呼李家小姐的名字。
李家女眷长年安居在江南,而晏衡则在军中长大,除了李家刚到行邸时碰见一面,这两人是不行能见过的。他居然会在听到提起李小姐这么大反映?
侍卫再次来报李南风的消息时晏衡虽然已经恢复了常态,但他的注意力明显还集中在回话上:“李南风请求提前回京?”
“正是!李小姐刚刚还请求王爷派人相护!”
晏衡闲散了一早上的神色逐渐有些绷不住:“她想干什么?”
侍卫摸着后脑勺:“属下不知,不外料想应该是畏惧独自上路吧,究竟小女人没出过远门。”
“畏惧?!”晏衡扔下扇子,“她若真有那么畏惧,还会挑这个时候回京?!”
侍卫连忙称是。
晏衡负手走了两步,说道:“先看看去!”
……
李南风并没有催着靖王回覆,甚至看上去并不担忧自己会被拒绝。
靖王顿了半刻,神色自如地坐了回来:“你要我派人护送你?”
“如果王爷肯的话,那虽然再好不外了。”李南风身板挺得笔直。
靖王信手整理了两下书案,说道:“可是我眼下,未必抽得出人手。”
李南风笑道:“那也无妨。抽不出人手来也是能理解的,是我逾矩,还请王爷别见责我。
“幸亏我身边也有几个得力的护卫,料想也应付得来。不外照旧要请王爷给底下人打个招呼,允我通行。”
靖王靠在椅背上,注视了她一会儿,笑起来:“你这丫头,看来是非走不行了。”
“请王爷通融,我都快三年没见着父亲了。这重逢之前的时间,总是最难熬的。”
靖王听到末尾,神色有些模糊。片刻他敛去笑容,点颔首道:“我奉旨护送官眷,你既急着回去,我也自该派人护你周全。”
他扭头:“初霁,下令放李女人通行,再派遣十个身手过硬的侍卫护送女人,一路上不许有任何差池。”
门外王府管事进来:“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