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人非圣贤

　　林夫人怔怔望着地下，不知能说什么。

　　独撑门户她不怕，没有诰封她也不怕，唯独是影响到晏衡，让她狠不下这颗心来。

　　为人怙恃，谁不愿自己的孩子一生顺畅？晏衡明明可以过得比任何人都自在都潇洒，如今却又要成为一切靠自己的白丁，而他命运如何，又都全系于她一念之间，这太残忍了！

　　最终她长长地沉了一口气，说道：“那也得看看沈氏他们那边怎么想。”

　　天子道：“崇瑛不是说了送他们走么？”

　　林夫人摇摇头：“就是真送，他们又能去哪里？沈家？他们也不会愿意回去吧？若不去沈家，又送到哪儿呢？老宅？倒是可以，可晏弘晏驰还没议婚，怎么送？”

　　难道他们立室，身为父亲能不掌事吗？

　　尤其晏弘，他未来入朝为官，来日都得晤面，送不送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真要送出府，皇上能允许么？”

　　她朝上首看过来。

　　天子抻身道：“能说出这番话，也说明朕没看错人。”

　　林夫人垂首不语。

　　天子敛色：“朕还没有审这个英枝，但傻子也看得出来，她不是主谋，她的背后定然另有人。

　　“崇瑛还要为国效力，尤其一路走来国中武将折损了许多，靖王府作为朝堂股肱之一，不能再失事。

　　“朕虽然也希望你们能和和气睦安平静静，但是，如果沈氏母子安置在外，这就明摆着让人知道王府内宅反面。

　　“朝中这么多人，可不是个个都高风亮节，到时敌人再黑暗推波助澜一番，挑起臣子之间斗争，便又要生起不少枝节来。

　　“你向来明理顾大局，不会不明白这个理儿。”

　　林夫人静坐良久，说道：“明白。总之皇上就是让臣妾继续呆在王府当贤妻良母呗。”

　　“你就当是一心为公，这次放他一马。”天子扬唇。“放心，‘靖王妃’之位照旧你的，爵位也照旧衡哥儿的，权都在手上，日后该不安的不再是你们，而是旁人。总之回去好好过日子，记着，只有家国安宁了，才配谈盛世。”

　　林夫人怔忡：“您要让臣妾当王妃？”

　　“沈氏终究差了点眼界。”天子凝眉，“这位子，照旧你来坐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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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家人都候在殿门下，最不安的算是靖王。

　　晏衡余光瞧见了，却作没瞧见。不管他内心怎么想，在当前事件上，他的态度都必须与母亲一致。

　　幸亏没多久，太监便来传他们回殿。

　　天子照旧那副样子稳居于龙椅上：“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眼下文武百官就在外头候着，都等着今日恩封诰命。

　　“原本正妃之位崇瑛请奏诰封沈子卿，但你虽未加入谋杀林氏，终究祸根在你与晏驰处，朕不另外责罚你。

　　“林小莺嫁进晏家也是明媒正娶，这么多年悉心看待丈夫，又用心栽培儿子，对晏家孝敬颇大，加之心性宽仁，委实当得起这靖王妃的身份。

　　“朕深思熟虑，改封林氏为靖王妃，沈氏为侧妃。世子仍传给晏衡。

　　“回去之后你们怎么处置惩罚矛盾，朕就不管了。

　　“不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事始料未及，沈氏虽被利用也不必气馁，晏弘更不必因此妄自肤浅。日后规则态度，宁静共处，同谋效力朝廷，不负祖辈盛名才是正经。”

　　晏衡看向林夫人。虽说他猜到林夫人会扛不住而留下，但天子改封她为正妃，这也照旧成为了意外之喜。

　　“臣妾谢皇上膏泽！”母子俩立即叩头谢恩。

　　听到这个结果的沈夫人轻吐了一口气，不光没有失落之色，反倒释然了许多，似乎去掉了一段愁肠也似。

　　她也与晏弘伏地行礼：“臣妾知错，日后定当好生自省，严加管制劣子，不负皇恩浩荡！”

　　天子颔首，目光凉凉自懵懂中的靖王脸上滑过，尔后起身：“百官们也等久了，回去准备准备，进宫领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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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于王府而言何其漫长，但于满朝文武而言，也不外是个寻常的、顶多就是个欢喜团聚的日子。

　　晨曦下的午门内广场上已经站满了百官，往常这时差不多已经散朝出来的人们不知宫中发生何事，正窃窃私语作着种种推测。

　　李存睿自然不会想到他女儿还跟这事儿拉扯上了一竿子，听说天子在接见靖王一家，还跟李挚交流了个眼神。

　　靖王府趁夜进宫所为何事虽没有漏出半个字来，但两位夫人及两边子嗣都进宫了，一定跟这笔烂账相干。

　　李挚因为李南风找他要过手令，倒是心知肚明，适才出来的时候没敢去探询，这会子也不知道那死丫头到底回去了没有……

　　也难免心思模糊，岿然而立未曾随波逐流的模样显得格外出挑，因而前边传来“上朝”的声音时，他如弹弓一般弹出个两步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诰封大典如期举行。

　　辰正圣旨下来，数十位三品以上的官眷皆上朝领了封赏。

　　今日风物最盛当数最上方的林夫人与李夫人。

　　这两位皆属当朝正一品夫人，贵为官眷之首，风物荣耀自不必说。

　　男人们都在旁侧观礼，李存睿看了几眼之后就隐约发现，盛装且荣耀著身的李夫人眼下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在状态……

　　靖王现在目光也留连在林夫人身上，与李存睿的疑惑差异的是他心里正烦恼。

　　身份归属虽灰尘落定，但他怎么跟林夫人跨过昨夜这道坎照旧个问题。究竟他并不想被林夫人冷眼一辈子。

　　“这谁又招她了？……明明昨儿蓝姐儿也睡得早啊？”

　　旁边人的嘀咕扰乱了他心绪。他扭头瞅了眼，原来是李存睿。

　　李存睿也瞅到他了，这位太师一颗八卦之心便暂且压住了对夫人神色间的疑惑，捅了捅他胳膊：“咋回事儿？听说一大早就闹到了宫里？”

　　靖王凝望着人群之中的林夫人，半日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能为什么？多妻之祸呗！”

　　李存睿闻言，瞅了一脸忧伤的他半日，笑道：“该！”

　　靖王睨他。

　　“睨什么？”李存睿道，又冷哼起来：“别忘了下晌咱们另有个茶局！”

　　靖王想起来了，说道：“他日。”

　　今儿他哪里有那心情？也没那时光，他府里还一大摊子烂事呢！

　　“他日也不是不成。”李存睿抻了抻身子骨，看着走下阶梯来的李夫人，偏头凑近他：“把你们家衡哥儿送过来让我女儿打一顿，打开心了，转头你乐意几时来见我都成。”

　　靖王闻言，当下瞪了眼：“下晌就下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