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不自禁 II

　　天还没亮，沈明夫就叫醒了卫欧阳。她睡得迷迷糊糊，嘟囔着为什么度假还要这么早起，最后照旧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也没什么要收拾的行李，卫欧阳换好衣服便一边刷牙一边走到舷窗前往外看。窗外依旧是一望无垠的地中海。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海面像镶着细碎钻石的宝蓝色丝绸。想着今天天气应当很好，卫欧阳的心情不禁愉悦起来，早起的那点不满自然也无影无踪。

　　等两人在船上餐厅吃完早餐出来时，已经能远远看到巴斯蒂亚港。

　　“坐夜班船真好，一觉起来就到了。”卫欧阳说着就往甲板上走，顶着冬日早晨另有些凉的海风走到栏杆前。

　　见她掏脱手机拍照，沈明夫就在一边等着，看时间差不多了才牵起她的手：“走吧，等会儿上山景色更悦目。”

　　“怎么还要上山？”卫欧阳不明所以，随着沈明夫，沈明夫只是笑着看她不说话。

　　因为是淡季，船上车不多，没怎么期待便下了车。他们开着车从船上下来时，巴斯蒂亚港似乎还没有从睡眠中醒来，街道上险些空无一人，一路只有一家面包店的老板正在往橱窗里摆新烤好的面包。

　　沈明夫路上跟卫欧阳说了简朴的行程计划，今天两人将直接从巴斯蒂亚沿着西海岸开往Calvi。

　　“你开慢点！！”卫坐在副驾驶，背紧紧靠在椅背上，一手紧紧抓着车门把手，一手不安地抓住了沈明夫的衣服下摆。要不是担忧打扰他开车，她就不是抓着衣服而是下死力气掐死这个开车的男人了。

　　他们现在行驶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右侧就是悬崖，堪堪能容两车对向行驶的路边别说护栏，连个灌木都没有。又一个急转弯，沈明夫险些没有减速。

　　“小心！！！”卫欧阳的嗓子因为畏惧而发紧，险些要破音，眼睛紧盯着身侧的悬崖：“妈妈！救命！这他妈的是悬空了吧！开慢点！你给老子开慢点！”

　　“老子？”沈明夫转过头挑眉看她，卫欧阳紧张地伸手将他的脸摆正，他哈哈笑起来。

　　“看路看路！！”卫欧阳终于是没忍住挥起手狠狠打了沈明夫几下。

　　“行了行了，别老盯着路沿，看看远处。”

　　“天堂都在眼前了还要往多远看！西天么？！你给我双手握好偏向盘！减......”沈明夫伸手将卫欧阳的下巴抬起来，转向窗外。

　　银白色的沙滩遮盖着碧蓝的海湾，在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将清澈的海水衬成了漂亮的薄荷色。

　　地中海，明明被圈在大陆中央，现在却一望无垠。向阳从云层中错落洒下神圣的光束，真的是人间天堂。

　　高处视野越发开阔，能看到山下离海岸线不远处竟然有一湾湖水，水色如蓝玛瑙般由深及浅，又由浅入深。

　　又一个转弯，车拐入了真正的山路，两侧是密林与陡峭的山崖，再看不到海天一色的地中海，却别有一番沧桑凛冽的美。

　　卫欧阳收回目光，不再为惊险的山路一惊一乍，只是将身体往座位里缩了缩：“要是夏天应该会有许多游客吧。”

　　也不知这话戳到了沈明夫那根神经，他一边摇头一边笑了起来。卫欧阳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了。

　　他做出正经模样，眼里依旧盈满笑意：“是，夏天人许多，许多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开着跑车咆哮而过。幸亏我们不是夏天来的。”

　　卫欧阳听出他这是在讥笑自己刚刚的失态，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谁知沈明夫恰悦目过来，逮了个正着，她一时尴尬地左瞟右看，像是偷吃桌上食物被抓包的柯基犬。转念又觉得自己有什么美意虚的，扭过头理直气壮地盯着他：“我作为一个因为车祸遭了那么多罪，差点儿见如来现在还没完全好利索的花季少女！畏惧开快车怎么了？！”

　　沈明夫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闻言倒是一时没了挖苦她的心思。默了片刻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卫欧阳其实也没真的多在意，见他这样正经道了歉，反倒欠美意思，嗫嚅着道：“我也就是说说。其实不关车祸的事儿，我原来胆子就小，从小到大去欢喜谷都是浪费门票，专门帮人看包的。”

　　沈明夫伸手摸了摸她头顶，这行动流畅无比，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如果你觉得有任何欠好的情绪，要实时联系医生，明白么？”

　　“我还好吧，啥也不记得了。”卫欧阳还记得自己其时是这么回覆的：“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了，偶尔会有些画面，就是都很模糊。警察说我自己爬出车子求生，但我总觉得，是有人把我拉出车子的，其时我还疼醒了。但也可能都是我昏厥后的梦或者幻觉......”

　　沈明夫不动声色地问道：“还记得其他事么？好比在巴塞都旅行了哪些景观？”

　　卫欧阳双手一摊：“不记得了，白跑了一趟，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气抽闲再去呢。这学期课彻底延长了，唉。”

　　说罢，她又将实现转向车窗外，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又开了一段路，海岸再次泛起在视野里，卫欧阳才似乎从神游中回过神，用手机播放器连上了车载的蓝牙，选了日推的歌单播放，然后才看向沈明夫。

　　“你订的酒店能看到海吗？”她问。

　　“虽然。”沈明夫答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也找个民宿住几天。”

　　“都行，不知道现在海水冷不冷。”

　　“应该还好，但你现在可不适合下海游泳。”

　　“那你还带我来海岛干嘛。”卫欧阳轻哼一声，似真似假地诉苦。

　　沈明夫也看向卫欧阳：“我们可以去海钓。”

　　卫欧阳一愣，继而大笑作声：“你这是什么中年男人的喜好呀哈哈哈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卫欧阳打了个哈欠，靠着车窗小声说：“我睡会儿。”

　　“睡吧，另有一个多小时才到呢。”

　　......

　　等卫欧阳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子停在一处观景平台，沈明夫不在车上。车上的音乐还在播放，她降下车窗，探头看向车尾，沈明夫果真靠在那儿。

　　他正在打电话，余光瞄见卫欧阳，比了个手势，她点颔首，平静地趴在车窗上。

　　这会儿天气已经暖和了起来，海风吹过时，只让人觉得惬意。卫欧阳闻到了一丝烟草的味道，沈明夫降低的声音偶尔响起，只是简朴地回应劈面的人，间或给出几句指示。

　　她收回视线，看向海面，这里似乎是一处内湾，孔雀石般的大海险些平静无波，偶有一两艘船从斜劈面的码头靠岸。

　　距离的原因，船只移动的速度看上去很慢，给人一种时间的流速也变慢了的错觉。

　　卫欧阳想起适才的感受，惬意，惬意得不像真的。

　　耳边传来开车门的声音，卫欧阳回过头，看向沈明夫。

　　男人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或许已经能扎起麻雀尾巴，微卷的刘海被他随意别再耳后，衬衣领口微敞着，挂着一副墨镜，或许是适才的电话里没获得什么好消息，皱起的眉头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浪荡忧郁的气质。

　　他准备发动车子，卫欧阳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倾身凑近，只在他面前略微停顿，歪头看了一眼他有些怔愣的心情，似乎勾唇轻笑了一声，然后吻上了他。

　　车载音响里传来男女合唱的声音

　　Day dream， I fell asleep amid the flowers，

　　for a couple of hours， on a beautiful day .

　　Day dream， I dream of you amid the flowers，

　　for a couple of hours， such a beautiful day .

　　Day dream，

　　(Day dream)

　　I fell asleep amid the flowers，

　　(I fell asleep amid the flowers)

　　......

　　一曲结束，卫欧阳慢慢退开，收回捧着沈明夫脸得双手。

　　沈明夫发动了车子，驶出一段后伸手将她的一只手捏在手心，就这么一手牵着她，一手把着偏向盘，在悬崖边的公路上把车开到了超速的边缘。

　　卫欧阳吓得挣了一下，见他不放手，用另一只手狠狠拍了他的胳膊一下，然后自己先笑出来，放弃似地往后依靠着车门，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明夫。

　　沈明夫也笑着看她。

　　但直到抵达酒店前，两小我私家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