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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君

第16章 王家六娘子

暖君 闲听落花 3302 2019-10-14 09:55:00

  霍文琳刚介绍完,李苒就看着霍文琳微笑道:“我有点儿累了,那边景色好,我就在那儿歇一歇。”

  霍文琳一个怔神,差点反映不外来。

  她待客作客这十来年,头一回碰到李苒这样,直截了当说自己累了,要先歇歇的。

  嗯,她一路走过来,也确实该累坏了。

  李苒和霍文琳说完,不等她答话,已经走已往,解下斗蓬。

  河间郡王府里,能点出来待客的丫头,都是极有眼色的,不用霍文琳付托,已经急步上前,接过李苒的斗蓬,再侍候李苒坐下。

  满暖阁的小娘子,都或大或小的睁大了双眼,瞪着李苒。

  “我去陪她。”王舲王六娘子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霍文琳,低低道。

  霍文琳明显松了口气,满眼谢谢的看着王舲,连连颔首。

  王家六姐姐最稳妥不外,王家跟李家这位女人又很有些友爱,王家六姐姐肯已往陪她,那是再让人放心不外的了。

  王舲走已往,坐到李苒侧旁。

  李苒记得这位王家六娘子王舲。

  这位六娘子眉眼清淡,气质清华,让人一眼难忘。

  “重阳那次宫宴前,我受了凉,不大舒服,就没去,没能见到女人。”王舲的客气中透着隐隐的敬重。

  李苒微笑,她不知道怎么接话。

  应酬是她一直没能学会学好的事情之一。

  “我家祖籍金陵。”迎着李苒客气却疏离的笑意,王舲有几分犹豫的解释了句。

  李苒接着微笑。

  她不知道她这句祖籍金陵是想表达什么意思,照旧这是这里的民俗,晤面先介绍祖籍?

  “女人没听说过金陵王家?”王舲见李苒笑容稳定,纳闷了。

  “到长安侯府之前,我只读过几本诗集,也没见过外人,歉仄。”李苒眼皮微垂。

  王舲呆了,片刻,眼泪夺眶而出,急遽低下头,抿茶掩饰。

  李苒侧头看着突然失态的王舲,微微蹙眉。

  看她这样子,对自己很是关切,她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我曾祖父,是仁宗的先生,官封太子太傅,谥号文忠,是仁宗亲自挑的字。

  我大翁翁时任副相,驻守兴荣关,和大伯一起战死在兴荣关。

  二翁翁随侍在仁宗身边,仁宗殉国时,二翁翁一家,也一起仰药殉国。”王舲看着李苒,声音缓而沉。

  李苒听的怔忡,端直起上身,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翁翁是曾祖父第三子,我太婆安老夫人,出自洛阳安家,是仁宗皇后,就是女人外祖母的堂姐。我太婆和女人的外祖母,同一祖父。”王舲接着道。

  “安家,在洛阳?”李苒看着王舲,心里说不清什么感受,这算亲戚么?

  她从来没有过亲戚。

  “安氏在前梁兴庆年间以军功起家,之后快要三百年,为国戍边,号称天下第一将门。

  荣安城破前一年,安氏一族为国尽忠,已经死伤殆尽……”

  王舲的喉咙哽住,片刻,才接着道:“现在,已经没有安家了。”

  李苒呆了片刻,低低叹了口气。

  “你到京城前一天,翁翁才知道你。”王舲也叹了口气。

  知道有个她那天,翁翁和太婆很晚才歇下。

  “我是不应生下来,不应活下来的人,母亲更不应活下来。”李苒迎着王舲的目光。

  “荣安城那些事,不是公主的错,更不是你的错,这是太婆的话。”王舲的声音低而柔和。

  李苒低低嗯了一声。

  那位公主,是个真正可怜的弱女子,多活的那十来个月,约莫生不如死。

  “你在长安侯府,还好吧?”两人缄默沉静片刻,王舲话里有话的问道。

  “挺好。”李苒微笑,“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那就好。”王舲看着垂着眼皮抿茶的李苒,正努力想着该说些什么,李苒抬头看向她,“能说说长安侯家吗?”

  “噢?好。”王舲下意识的瞄了眼正气愤愤说着什么的长安侯府三娘子李清柔。

  李苒垂眼抿着茶,没关注王舲这一眼,也不理会时不时飘过来的只言片语。

  “李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长安侯祖父死的早,祖母陶太夫人是个稳婆,陈老夫人是陶太夫人捡回家,当女儿养大的童养媳,陈老夫人到李家时,听说只有六七岁。

  听说最初,陈老夫人是随着陶太夫人学做稳婆的。

  有一回,陶太夫人给一家富户接生,难产,陶太夫人保住了大人,却没能保住孩子,是个男孩。

  那家三个儿子三房媳妇,生了六个闺女,这是头一个儿子,竟然没能活下来,那家老太太就恼了,让人把陶太夫人狠狠打了一顿。

  陶太夫人被人抬回去,没几天就死了,死前留下遗言,不许陈老夫人再做稳婆。

  陶太夫人死时,陈老夫人只有十四五岁,长安侯的父亲是独子,比陈老夫人小两岁,听说一生下来,身子骨就欠好,常年病着。

  听说陈老夫人当年,险些什么都干过,在猫食场帮过工,在香水巷洗过衣服,哭过丧,沿街卖过花,卖过香口丸。

  陈老夫人十八岁那年,请邻居做见证,和长安侯父亲成了亲,隔年生下长安侯,长安侯出生前,他父亲就病没了。

  长安侯七八岁的时候,皇上……”

  王舲的话顿了顿,解释了几句。

  “其时,天下已经乱相丛生了几十年,这里你来我往,城头大旗频频幻化,直到太祖占了这里,才牢固下来。

  太祖是秋天落脚在这里,隔年春天,太祖征召仆人,十岁以上皆可报名。

  长安侯就谎称十岁,去报了名,挑人那天,皇上也在,正巧看到长安侯,就把他带在身边做了小厮。

  长安侯跟在皇上身边侍候了七年,厥后,皇上让他到了军中,从十夫长做起,四处征战,直到去年,才回到京城,掌管京畿大营和京城防卫。

  皇上待长安侯极好,翁翁说,皇上最偏爱,最信得过的人,就是长安侯。”

  王舲的话顿住,看了看李苒,李苒凝神听的专注。

  “张夫人也是童养媳,陈老夫人把张夫人捡回家时,张夫人只有四五岁。

  长安侯十七岁那年,和张夫人成了亲。

  那时候,长安侯还只是个百夫长,结婚之后,张夫人就一直象亲兵一样,跟在长安侯身边打理照顾。

  浏河大战,皇上惨败,长安侯那一支全军淹没。

  张夫人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身一人在死人堆里找了一夜一天,把另有一口气的长安侯背了回去。

  长安侯伉俪,是真正同生死共患惆怅来的。”

  李苒轻轻哈了一声。

  这样生死磨难的过往,这样的膏泽,照旧有了个她!

  男人哪!

  “当初打死长安侯祖母陶太夫人的那一家,在长安侯成了皇上的贴身小厮后,一家人跪到陈老夫人门前,负荆请罪。”

  王舲接着道。

  “陈老夫人说,已往的事她不想再提,只是不想在京城再看到那一家子。

  那一家人就卖房卖地搬走了,听说搬的很远。

  这件事,陈老夫人做的漂亮有锋芒,这是我太婆的话。

  太祖称帝之前,这座城曾经被围困过两三回。

  有一回,太祖领兵在外,城内空虚,十分危急,陈老夫人带着街坊邻居,帮着守城,陈老夫人自己,到城头厮杀了一天一夜。

  连皇上在内,各人很是尊重她。”

  王舲说着,目光落在李苒污脏的裙边。

  在看待这位女人这件事上,到目前为止,陈老夫人所做所为,就都是让人撇嘴的地方了。

  “荣安城的事,你知道吗?”李苒犹豫了下,看着王舲问道。

  “知道的不多。”王舲低低叹了口气,“乐平公主是皇上赏赏给长安侯的。这件事,皇上做的不妥当,这话,翁翁说,皇上自己也说过。”

  王舲顿住,看着李苒,声音落低了些,“阿爹说,皇上好开玩笑这个毛病儿,实在是贻害不浅。”

  李苒听的眉毛挑起,难道这一场悲剧,只是因为那个皇上的开玩笑?

  王舲看着李苒挑起的眉,一脸苦笑。

  “你就当闲话儿听听。

  听说皇上嫌长安侯不解风情,乐平公主以风姿卓约闻名天下,皇上把公主赏赏给长安侯,说是让他领略领略什么叫风情。”

  李苒听的眼睛微眯。

  真是一对儿混账!

  “此外我就不知道了。听说荣安城破之前,长安侯伉俪情份很好,之后。”王舲的话顿了顿,“李三娘子比你泰半年,她之后,张夫人再无所出。”

  李苒慢慢吐了口气。

  看样子,这个长安侯,领略了风情之后,回不去了。

  真是活该!

  “玲珑坊,你去过吗?”李苒瞄了眼自己的裙角,想着玲珑坊送给她的斗蓬和那份敬重,换了话题。

  “去过,京城差不多的人家,都是玲珑坊的常客。

  玲珑坊总号在荣安城。不外,自从荣安城破之后,玲珑坊最大最好的铺子,就挪到这座城里了。每年的新花色新样儿,也都是从这儿的玲珑坊最先出来。

  近百年来,玲珑坊都是天下最好的绣坊和成衣坊。”

  王舲一脸明了的看着李苒。

  “不光玲珑坊,整个荣安城,以及象我们这样的人家,都很谢谢仁宗。”

  “因为献了城?”李苒露出丝丝笑意。

  这位王家六娘子,真是智慧敏锐极了。

  “不光是献城。献城之前,仁宗颁了道旨意,说国之更替,有如人之生老病死,大梁享国四百余年,气数已尽,要臣民不要再多做无益之事。

  旨意上还说,无论何朝何国,子民都是一样的子民,为子民尽力,就是为国尽忠。

  因为这道旨意,翁翁和阿爹他们,才在国破之后,应召入仕了新朝。”

  李苒嗯了一声。

  真不愧这个仁字,这一张旨意,解决了不知道几多人的脸面问题。虽然,也给她带来了应该是许多许多的谢谢。

  可这份谢谢,不全是好事啊,对她来说,人气过旺,是要被烤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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