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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嬉笑且寻歌

第七十八章 可见一斑

陌上嬉笑且寻歌 颀烨散人 5018 2021-06-11 14:46:52

  烟火璀璨,回忆却越接近越昏暗。

  ……

  女子抚摸着面前孩子的脸蛋,眼中种种情绪翻涌。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庞大的情绪。恼恨、幽怨、无奈、郁结、最后一转全化成了怜惜。女子低声叹息:“寻儿,你为什么那么像他……”

  “娘,寻儿的存在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女子徐徐摇头,拉着他的小手走上台阶,上到观景台。

  “千寻,你过来。看到那边那座高高耸立的塔了么?”

  “唔,看到了。”

  “这座塔,叫千寻塔。娘给你起名千寻,即是希望你能像这座塔一样,岂论如何霜吹雨打,不管经历几多年,都凌风屹立、直冲云霄,不改千寻本色。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正直不阿,不行走歪门邪道。你要记着,唯有立存天地,心存正念,无愧于心,方是为人之道。娘不求你权贵荣华,只求你做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

  “娘,什么是心存正念、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无愧于心?”

  “这些么,不恃强凌弱、不强迫别人……其他的,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娘会好好地去教你,包罗……和喜欢的女孩子相处……”

  “和女孩子相处?那不应该是父亲教的么?”

  “你父亲……并不会好悦目待女子,你千万不行学他,记着了?”

  “嗯……”

  ……

  正月十五快要,看完家信,他直接把信纸撕得稀碎。

  “哼,娘从不会劝我加入什么家宴,一定是老爷子逼她写的信。”

  长泊一边指挥海员装货,一边问他:“寻歌,今天过节,你要不要早点回去?”

  “不用了,我想运完最后一批货。”

  “运货也不急于一时啊,今儿是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你不早点回家,家人多担忧。”

  “那你呢?”

  “我?我就是个孤儿,和谁过、过不外都一样,今晚我还忙着写书稿呢。”

  “那今晚我陪你整理书稿好了。”

  长泊看他闷闷不乐,忙拍他肩膀。“那赶巧,我新一期的《春宫纪实录》画好了!”

  陆寻歌无奈笑:“你真的不计划给书换个名字?”

  “换什么呀,挺好的~有内涵!”

  陆寻歌白了一眼:“我看是有歧义吧……”

  他故意使气,特地等八月十五过了才回去。

  “老板,我来取上次订的手药。”

  他来到店里,边说边利落地取下钱袋,把里头的碎银都倒在桌上给老板过目。

  “有了这珍贵特制的手药,她冬天洗衣时就不怕手红肿皲裂了。”小心翼翼把手药瓶子揣怀里,便兴冲冲地回家……

  “俊阳大街出大事了!”

  随着这话飘来的另有几枚白纸钱,远处隐隐看到成片的白幡飘摇。

  什么人家办丧有这么大排场……

  他心中隐隐不安,飞快跑向回府的路。

  王府纸钱飘飞,白笼高挂,下人均着素衣,满面涕泪。

  众侍卫见少年归来一脸惊诧,纷纷上前拦住。

  他心里一紧,掉臂侍卫阻拦直冲到灵堂,后边侍卫焦急万分又不敢高声嘶喊,只一个劲随着苦劝,“您别已往您别已往……”

  少年到了灵堂门口霎时怔住,映入眼前的居然是两排灵位。

  上下两排,代表两代人。

  进了堂内,目光不行置信地从下一牌一一扫过。全是他的哥哥姐姐们,一个也不少。

  曾经鲜活的生命,全酿成了硬邦邦的木牌。

  视线往上一层忙乱查找,在最后一个角落,照旧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萧司徒氏的名字,立即两腿发软,再也站不稳重重跪下。哐啷一声,手药瓶子从怀中摔出来,在地上翻腾,碰到桌脚才停下。

  他霎时泪水奔涌,忍不住哭泣作声:“娘,你怎么不等等寻儿……”跪着挪到桌脚,哆嗦地捧起手药瓶。“儿子连干几夜工,终于把手药的钱凑齐了。有了它,冬天洗衣时你的手再也不会疼了……不会疼了……不会疼了……”

  他不停地说,不停地说,敲打着桌脚,眼泪流了满脸,可是无人应答。

  ……

  回忆碎片冲进脑海,他正了正神,又重新抄起酒坛子灌了一口酒。

  原生家庭真是奇怪,前半生最浓烈的爱与恨皆来源于此,不知会不会陪同终身呢……

  “诶你看那!”身边的少女惊讶作声,伸手往另一处指去。

  “那座塔好高啊!”

  陆寻歌放下酒坛也看已往,灯火掩映中果真高高耸立着一座塔,在这个视角异常明显,上到塔顶似乎都能摸到月亮。

  “它唤作千寻塔,是康平首都中最高的修建。”

  “千寻塔?”小皙手抵着下巴,略作思索。“我本以为像这么醒目的高塔肯定会起一些深奥的名字,蕴含许多原理的那种,想不到这么简朴明了。”

  陆寻歌笑得如温水般,解释道:“大道至简,最深奥的原理,往往只藏在最平常朴素的事物和字词里,就看人们能否觉悟。每小我私家都是广袤世界中的一员,各有智慧,不行轻视。就像这座塔虽然高耸入云、凌立群楼,却有一个最普通的名字,连平民黎民都能轻松记着,也可入塔观景。”

  陆寻歌解释后,小皙才注意到塔外、塔层的小窗中果真有许多穿着粗布麻衣的人在游玩。

  “康平之内供平民游玩的园林接近于无,唯这千寻塔,每逢佳节便有无数民间艺人在塔中献艺,每层塔都有差异的演出。允许公共参览的修建,起名要的不是高屋建瓴,特立独行,而是易被人认可和接受。平等互惠,妇孺皆知,才是真正的云端千寻。”

  小皙也颔首,“怪不得以前师父常对我说,他最喜欢中土人的一句话就是‘万物皆可为师’呢。这句话不仅是对万物智慧的肯定,另有平等的意味。”

  “平——等。”陆寻歌轻轻咬着这两个字,看到夜空中满目升腾的璀璨烟火,辉煌光耀辉煌却转瞬即逝。他望着烟火怔住许久,“曾经有小我私家,也很我说过他最憧憬的即是众人平等。”

  “那小我私家是谁?”

  “我师父。”

  “能教出你这么优秀的门生,你师父一定很厉害咯。”

  陆寻歌眼里满是钦佩,“是啊,很厉害,他是中土历年来最厉害的人。”

  “真的吗?”小皙惊叹,“我突然好奇,你师父跟我师父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

  陆寻歌嘴角微不行闻地轻抽,似是在忍着笑,随即又淡淡道:“我不知道,或许分不出胜负吧。”

  “可是,我似乎并没有听过能与殷重火比肩的人物,除了申正炎、曲万径,你总不行能是他们的门生吧?”

  “自然不是。总之,师父是个很是神秘的人,你师父跟我师父也不行能打起来。”

  “为什么,他不在世了吗?”

  “不知道……”

  “那你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不知道。”

  “他叫什么名字?”

  “真名不知道。”

  接下来,陆寻歌陷入了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无论小皙问什么,他都答“不知道。”

  等小皙一连串问题都问完后,他才幽幽说起:“相比于这些,我倒是好奇你的易容术从哪学来的。我可没听说留宿未央的殷掌门会易容,反倒是——”

  小皙神色一滞,呼吸微紧。

  他状若无意地悠悠说道:“那天把你带走的杨迷花擅长形貌变化,我听说他另有个什么外号来着,似乎是叫——千面罗刹?”

  “啊这个……”

  “小皙,别忘了。”陆寻歌头一次态度强硬地打断了话,语气微冷,“他千面后面的两个字是罗刹。”

  “你的意思是他曾经杀过许多人?”

  “塔木多族尚武,族人当初靠着武力征服中土,手上沾的鲜血都不会少。”

  “你是说,他……他可能加入过东戎与大煊的战争?!”

  “不确定,只是直觉。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血腥气非同一般,此番不知有什么目的,你与他们周旋时记得留足心眼。我事情多,总有顾不上你的时候,你多注意些,有什么疑惑,可以与我说。”

  “我……”小皙犹豫不决。

  陆寻歌试探着问道:“他们没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怎、怎么会……我最近,都没跟他们有来往啊。”她面上略慌,心下在快速想对策。

  陆寻歌重重沉下一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半夜三更下着大雨也要跑出去跟人家私会,回来还跟我说没什么,嗯?颜女人?”

  这家伙又用尊称了。通常这样称谓她的肯定是生气了。

  她想了想,斟酌道:“我只是去岸边的船上见了杨迷花,他们给我说了一个陈年的案子。”

  陆寻歌这时候别扭起来了,嗤笑道:“夜黑风高找人说案子?呵,我不信。”

  嘿?这小子脾气上来还真欠好搪塞。

  小皙重重所在头,“真的,他们说的就是许多年前的百草磷火案。”

  “你学了一个陈年旧词就想来诓我么?”

  小皙这时候明白了,原来是想套话啊。她眼珠子滴溜一转,无辜道:“我没有啊!”

  陆寻歌仍是绝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摆弄起旁边的酒壶,悠闲地喝酒,“那你说,他们说的百草磷火案是什么?”

  小皙将前情说了,计划到后半段自由加工。

  “然后在一个夜晚,百草药堂突然迎来一群杀手,那群人将草堂里的人全部屠杀,还绑架韩蓼汀的父亲,勒令其交出药方。韩蓼汀交出药方后他们出尔反尔,不仅没放人还纵火烧光药堂。”

  “入室纵火、杀人劫掠、无法无天,这作派像极了蛇川……”寻歌托腮沉思道。

  “夜未央啊!”小皙一语惊破,打断他的沉思,他一时有些迷惘,便听她解释。

  小皙自信满满道:“那群凶手啊,拿着黑底白纹,看着图案像蛇的令牌,烧完以后就留牌在那,可不像极了夜未央的气势派头,杀人留牌。”

  陆寻歌弹指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摇头纠正,忧心忡忡道:“就说你受骗了,你个傻子。黑底白纹基础不是重火令,是蛇川鬼盗的鬼蛇印,而且夜未央杀人留牌留的全是刻着天、地、玄、黄四字级此外追杀令。”

  小皙却怔愣住了:慕容奎那边还真有黑底白纹的令牌?这可是瞎猫逮到死耗子了,就想骗他一下,还诓出真的来了。

  “你不是说自己只是一介游侠么?怎么,认得鬼蛇印,又认得重火令?”

  陆寻歌眉头微微蹙起,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一、认得鬼蛇印是因为在关西密林被魑魅魍魉四个鬼王拦路索要铁指环,将他们全部解决后,自然可以从身上取到鬼蛇令。”

  “魑魅魍魉……你杀的时候一点也不费劲吗?”他说的时候一派轻松自得之貌,小皙想起他解决完四人之后仍完好无伤时不由惊骇,并对陆寻歌的武力发生怀疑。蛇川鬼盗横行多年,连朝廷都头疼,魑魅魍魉是其中的四个领头,武力自然不低。依陆寻歌的年纪,就算再天赋异禀,也不行能轻松搪塞得了四人联手。他的武力上限,真的是个谜。

  陆寻歌仍是语气淡淡,“少年时打不外,不代表青年时打不外。”没给她思考的间隙,又继续言归正传:“二、重火令乃夜未央高级象征,我自是不识得,但依据江湖听说,以殷掌门的性情,不会设计这么黑白明白且形态明显的图案。”

  小皙心下体现同意。确实,看她身上的图案就可见一斑,每小我私家的图纹都很是抽象,越高级越放飞自我,象征高级的重火令不行能有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蛇,那是马之类的图案。

  可由此来看,陆寻歌未免对夜未央了解甚多。

  她思虑再三,将余下的船上见闻一一给他说了,除了斗转星移的秘密。

  陆寻歌听完缄默沉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风中传来他的声音。

  “你要帮他们?”

  “不全是,还觉得事有蹊跷。以前我以为梦魇是失忆前的罪孽,发作毫无章法,只是折磨。直到最近发作得越发频繁,总结这些天遇到的事,我才意识到,它也许不是梦魇,而是——残存的影象,是我重伤昏厥也要拼命留下的蛛丝马迹。它在提醒我应该要记得的工具。”

  “临墨峰那晚的事,你可能想起?”

  “我只能记得一些片段,应是遇到有关事物才会刺激影象。我推测,有关的应该是,铁指环、发狂的普通人、争斗、刀剑厮杀……百草堂的案子十几年了,他们要故意让我知道,让我出头。似乎我搞了什么行动,就能替他们引出什么似的。”

  陆寻歌敏锐所在出她话中的词,“发狂的普通人?你是指,梦里的?”

  “对。那晚,追杀我的人,一伙是同门,一伙则是——村民。我认得那些人,都只是普通黎民,基础没有经受过训练,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却异常凶狠,交战时我竟然感应吃力……太诡异了。”

  陆寻歌微颔首,一副“我了解了”的样子,转头又开始奚落道:“原来你另有此外考虑啊,我还以为颜女侠仅凭一番陈述就热血沸腾,盲目伸张正义了。”

  小皙略显无奈,双手托腮看向无边夜色闷闷道:“他们或许把我看成鱼饵了。所以,哪怕是引子,我也要看看,这一群人背后在搞什么鬼!”

  “鱼饵……”陆寻歌细细品味这个词,过会儿又微勾食指点了她的额头,轻嗤:“以身涉险,笨。”

  小皙不平气,嚷道:“我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闯这龙潭虎穴,也该有我一份。”

  “可你与这些事情都无关,不必去趟浑水了吧?”

  “怎会无关,若真按你所说,百草堂与临墨峰有关联,那就说明这群势力在大煊盘桓十多年之久,而我们对其一无所知,既然已牵连普通黎民,怎会与我无关?”

  小皙惊讶地啊了一声,“可你自己的事情不多得很嘛,又分心来涉险,不嫌我麻烦?”

  “作为颜女人的心上人,怎么可以嫌麻烦呢?”

  “你!”完了完了,这家伙是要往心里去了吗,她其时只是为了乱来杨迷花才随口说的。

  “那个时候是我怕他对你倒霉,一时情急胡乱说的,算不得数……再说了,你想得美,本女人才不会喜欢你这种身份不明、踪迹不明、心意不明的浪子呢!”

  “是么……”他眸色霎时微暗,随即又坦然一笑:“放心,我也知道你是无心说的,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我这一回。以后,我绝不会开这种玩笑……”

  小皙垂眸抿着唇不再看他,陆寻歌也不再说话,望着前方入迷许久。话虽说明,两人心下却没有半分轻松的感受,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苦涩。

  纷歧会儿,身边人连连咳嗽的声音猛然将陆寻歌拉回现实,晤面前少女放下他刚刚拿过的酒坛掩袖咳个不停。

  “怎么了,酒太辣?”

  “不是,我有点想爹爹和娘亲了,一时失神呛住了。”

  他面有愧色,“往年节日都是我一小我私家待这过一晚上,今夜竟忘了你另有家人……”说罢起身,弯下腰向小皙作了个扶起的手势,“我送你回去。”

  小皙下意识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任何犹豫,似乎就应该如此。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正想抽手,陆寻歌却已紧紧牵着她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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