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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嬉笑且寻歌

第八十六章 茗山醉剑⑵

陌上嬉笑且寻歌 颀烨散人 4941 2022-12-03 23:01:28

  小皙检察了三面的守卫不由心生疑惑:“倒也奇怪,人群居然全都驻守在山脚的隘口中。如果这些全是老匹夫的部下,怎么山顶到山腰都是空无一人呢?按理说他也要留几个巡逻看门什么的吧,难道是为了软禁我们特意全部集中了吗……”

  趴在一棵树上,从另一侧山腰抬头往上看,顶上瀑布崖边有两小我私家影鏖战正酣,水花飞溅,看着都胆怯。

  小皙难得严肃地蹙起眉头:“看来是打不外了……”立马起身整肃好行装,将陆寻歌的外袍系到腰上。

  “我必须马上带他走!”

  小皙跃下树枝四处张望。“山上空无一人,不能放过这个好时机。”

  她跑到山腰的各个厢房四处搜罗,终于在武器库里翻到了一捆铁绳镖和一瓶迷药。

  另外还看到一本册子,随手翻阅发现上面画着人物对战图,另有朱笔小字注解。虽不完全认得字,但殷重火的台甫和上面画着的招式她再熟悉不外。

  “原来老匹夫对师父的功夫有研究,难怪寻歌不让我脱手……”

  把有用的工具收好后,仔细视察地形,分析起形势:

  山中四处皆是守卫。若是申正炎也下来阻拦的话,我们定是逃不出去的。

  瀑布下方与之相对的峭壁边倒是有一条约容两三人并排行进的小路,只是窄小又崎岖,欠好行走。

  但只有那里的守卫最少,还没有困绕,而且阵势奇险,水边湿滑,就算是轻功绝佳也有失足危险,申正炎决不敢轻易跳下来追击!

  差不多计划好后,小皙跑到瀑布底搞偷袭,释放适才顺来的迷烟,三两下就迷昏了那里的守卫,抢了一匹马往劈面山坳的小路而去。

  看着前方,左面是悬崖瀑布,底下是湍急溪流,右面是陡峭绝壁,只有紧邻绝壁的中间有一条生路,可却又窄又小,稍不小心,不说逃不了,还会有生命危险!她有些忐忑,牵着马犹豫着并未前进。

  小皙温柔地抚摸着马脖子,头与它轻轻相贴:“马儿马儿,你若是听得进我说话,便帮帮我们逃过此劫,我日后定会好好对你。”

  然后又双手合十望天祈祷:“苍天在上,我颜陌离今日要以命犯险,望上天施恩,怜爱我一丝生机,在此感恩不尽。”

  她骑上马,深吸一口气,然后揪好缰绳,腿夹了马肚子,飞快向前冲去。

  ——

  “陆少侠,继续出招!拿出你的全部本事!”申正炎持枪咄咄相逼,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状态。“老夫能感受到你的内力深厚,与年龄不符,绝不行能只有这点微末道行。”

  陆寻歌将剑插在地上,执剑半跪着喘息。水波打湿了鞋子、广袖、发尾,凉风一吹,严寒砭骨。

  不能……他还不能袒露……

  可他快要撑不住了,再不使出师父的武功,他就要撑不住了!

  认输是不甘的,可若再无转机,也只能认输了。

  申正炎提枪慢慢走过来,枪尖划过水波,一声又一声,声声都是亡魂倒计时。

  陆寻歌时隔多年,又重新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驾——驾——”

  一声长啸,蹄声震震,撕裂了这片死寂,浅红衣裙的少女恣意驾着快驹,运速如飞。

  各处守卫闻声而来,纷纷大惊失色:她疯了!竟敢在那么窄的小道上策马飞跃!

  经过茗山瀑布时,骏马放缓了速度,一道铁鞭飞出,镖头径直嵌入劈面瀑布的山体。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拉着铁绳末端向上面的白衣青年示意:“寻歌——跳下来——”

  从崖下这个高度跳下去,一个不小心就会赴汤蹈火葬身崖底!况且瀑布底下水流湍急,路边湿滑,落水另有被冲走的危险!

  夕阳下的少女坚定自信地向他伸脱手,似乎纵马踏光而来的神女,又仿若一片飘摇在风中水面的红叶,脆弱得顷刻便沉入深渊。

  因为她不会恐惧,因为她满身都是光,因为她在等他……

  陆寻歌很怕水,现在心中却徐徐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勇气,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勇敢。

  他收剑张开双臂,绝不犹豫地从崖边纵身一跃,衣袂飞翔如一只展翅而飞的白鹤,飞蛾扑火般扑向辉煌光耀而危险的她。

  快到小道时,陆寻歌踏在铁绳上滑行借力,小皙险些是一瞬间松了铁绳,任绳坠入水中,向他伸脱手。陆寻歌缓冲了下落力度,随后紧紧握住那只纤细的手,一个翻身坐在少女身后。少女快速扯过缰绳,嘹亮的驾马声回荡在葱郁湍急的山溪中。

  众人目瞪口呆又惊骇地看着两人同骑一马离去,却又无可奈何。

  瀑布崖顶上的申正炎震惊得酒都醒了泰半:“真是……一个敢骑,一个敢跳!”

  ————

  出了茗山地界,小皙没敢停留,驾马直驱,直至夜幕降临,圆月悬空。

  身后的陆寻歌一直都将她拦腰抱得紧紧地,此时发现原本环在腰上的手垂了下去。

  “寻歌,你怎么样了?”

  身后没有声音,她转身看,后面的人身子一斜欲翻下马,小皙连忙跳下马扶住他。

  马上的人半倒下来,头埋在她颈侧轻轻吐息:“酒喝得太多了……”

  小皙伸手摸额头,不由惊呼:“好烫……发烧了吗?”

  也对,喝了那么多酒,崖边吹风又湿水的打那么久,一直赶路还没停过。

  一时又焦急又担忧:“为什么病了也不说?”

  复将人推回马上,自己牵着马四处走,寻找可停留之处。

  她边走边询问寻歌的情况,耳边只有风声和树叶沙沙声,扭头只见马背上的人双眼闭合没了声音。

  “陆寻歌……你别吓我呀!”

  “荒郊野岭的,我该怎么救你啊……”

  沿边并没什么旅店,快到半夜时才勉强找到一户农家投宿,一进门便跪下乞求。

  “求求二位,我朋友正在病中,我们想找个地歇息……”

  农户闻言上前检察,“哎哟这么烫,赶忙的赶忙的,先抬回屋。”说着从马上接过陆寻歌往院内走。

  农户夫人有些为难:“这……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就柴房勉强空着。”

  小皙:“不碍事,有个地儿待就行,麻烦二位了。”

  农户二人将柴房收拾出一小块空地,铺上干草,夫人又找来被褥。

  小皙谢谢涕零地朝二人跪下。“多谢二位大恩大德……”

  农户:“起来起来,人生在世谁没有过难处呢,能帮一些是一些。”

  农户夫人赶忙拉她起来,替她擦干眼泪:“就是,咱老黎民就该相互照顾。”

  说罢又相互看看,问:“一个小女人,怎么独自带着一个病着的小伙子……你两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

  小皙本想下意识摇头,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借口,只得含糊应着。

  农户夫人:“嗯,我理解。我和相公也是这么过来的。”

  小皙略惊讶看着二人,不说话。

  “你别担忧,小郎君应该是熏染风寒了。”农户夫人找来几样香料,让她弄点花椒生姜紫苏叶煮水。

  由于月上中天,小皙欠美意思打扰他们太晚,便让二人先去休息了,自己生火熬药。

  做完一切后,悬着的一颗心才稍落下来。

  由于是打地铺,她只能跪坐在草席上,拿着湿毛巾仔细擦着陆寻歌脸上的风尘。

  他居然也会生病,平日里都是那么强悍的一小我私家,从来没想过也会有这么狼狈和柔弱的一天。

  席上的人徐徐睁了眼。

  “陌离……”

  小皙拿着毛巾的手蓦地一抖。叫真名?!他怎么敢的!

  他似是有些头痛,捂着额头想坐起来,小皙连忙又将人推回去。“照旧躺着吧。”

  他突然抓住小皙的双手试了温度,眉头一下皱起:“手很凉……”

  没等她反映过来,就试图将她连人也塞进被褥捂着。

  小皙有些哭笑不得,扭动手臂试图挣脱:“我知道,你先放手……”

  “我知道该放手……”陆寻歌突然很是认真且执拗,语声喑哑几近恳求:“可我……不想放。”

  陆寻歌用的劲并不大,她有只手一下子就挣脱出来,挥手握拳示意:“你别以为病了我就不敢打你了!”

  他注视许久,唇角突然荡开一抹笑意。“我赌你不会。”

  小皙一下噎住,不知如何反驳。

  “我从小便不敢生病,因为府内从未有人在乎过,连医生也不会来,每次醒来只看到我娘哭肿的双眼。”

  “自她走后,我更不敢生病……怕真病已往,人就没了,我好怕死……”

  将她拦腰抱得更近,“可在瀑布边跳下时,我竟然第一次有了生病和受伤的勇气……”

  颜:“哪有人会盼望自己生病的……”

  陆:“明明与申正炎比试只需认输便好,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不敢输,却敢舍命一搏……”

  小皙总觉得照这个势头说下去会不行收拾,心里有些忙乱,像被拨乱了心弦,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她总是想让另一方先宣之于口,可真正到这一刻,又发现自己不敢去接受。

  双手茫然无措的抵在中间,一手随意搭在他腰侧,隐约摸到一枚圆状物什,瞬即双眼一亮,是铜指环!

  他藏在腰侧的衣服内袋里!

  陆寻歌似乎并未意识到她的小行动,目光只是来回地在她脸上逡巡,忍不住想靠近,一点、又一点。

  怀中人没有拒绝,他更斗胆了。

  闭上眼,贴上去。

  恰似嫩芽初破土,叶落平湖涟漪散,红鱼摆尾争相食,搅动一池春水,轻而易举乱了心海平静。

  这感受像触及了一团火,又像浸在温暖柔和的水中,沉沉浮浮。酒气热气,交杂着喘息险些要剥夺她的全部理智。

  昆山寒铁特有的冰凉刺激着指尖,让她迅速回神,手微微哆嗦地继续向里探索着,寻找指环的藏身之处。

  拿不到……

  里衣衣袋离束腰绑带太近了。难道要解开腰带吗?不不不,她马上否决掉这个奇怪的想法,这样更不行收拾了,镇定,要镇定!

  陆寻歌突然间一下推开她,她吓得迅速抽脱手。面前的人与她额头相抵,热气一下又一下地扑过来,“不……我会把病气过给你。”

  你这时候才说有用吗?!

  小皙被迫停止了偷偷摸摸的行为,现在徐徐陷入杂乱,脑子里一团浆糊,已经搞不清是为了铜指环照旧真的舍不得,又再次贴上去。

  这次似乎比适才更为热烈,身子贴得太近,工具都欠好找了,再不停下来就要窒息了。

  指尖勾到了冰凉的指环,五指一拢收入掌中,猛然推开陆寻歌,迅速起身背已往,将指环收入腰带的隔层里。

  “……”地上的人闷哼一声,有些无措地望着她。

  抹了把汗,她强装镇定转头,指着沸腾的小锅:“该喝药了。”

  小皙端了碗汤水跪坐在席上,一勺一勺耐心地吹凉给他喝下去。

  这寂静的漫漫凉夜、这窄小破旧的柴屋、口中辛辣又苦热的药汤,都应是最畏惧的情况,可那个灰头土脸给他喂药的人,竟给这一切赋予了别样的温暖。

  药汤徐徐见底,他意犹未尽:“还想喝……”

  这是花椒生姜水,你味觉失灵了吗!

  “你当这是甜汤吗?赶忙睡觉吧!”

  发汗解表的药也不能多喝,小皙将被子给他裹严实,翻身背对着躺下了。

  属于他的气息似乎还未散尽,身躯不由微微发烧,可怀中指环冰凉砭骨。一冷一热交织着刺激她的感官。

  情绪让她疯狂着迷,理智告诉她继续没有好结果。朔月盟,他偏偏要选朔月盟!而她颜陌离不行能背离夜未央。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从前不识文中意,再听已是诗中人。这下,她可真是尝到其中滋味了。

  不想就这样坠入情网,畏畏缩缩,徒生忧虑。她本就该是一阵自由自在不被任何羁绊的风,是那个恣意江湖的侠客。

  ……

  清晨,细碎的阳光从小窗透出映射而下。陆寻歌刚醒,便看到小皙背对着站在窗前。

  “你醒这么早?”

  少女闻声转过身,面色淡淡,轻轻抬手,有一枚戒指泛着光泽袒露在阳光下。

  不行置信望着她手上的铜指环。

  这指环是放在他里衣内袋的,她竟然……

  陆寻歌心一瞬凉到谷底。

  小皙:“铜指环对我意义很是,我想照旧拿在自己手中比力好。”

  所以昨晚的一切……

  他缄默沉静良久,竟是嗤笑作声,冷冷道:“你说得对。”

  说着扶着墙壁起身。病恰好,身形尚有些摇晃,仍是郑重其事向她拱手行礼:“昨夜病重,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这人照旧那个臭毛病,一生气就喜欢划清界限。

  小皙一时语塞,很想解释她并不是只为了戒指,可又不敢。踟蹰许久,门外忽听敲门声,响起农户娘子的声音。“小娘子醒了否?”

  小皙打开门,农户伉俪双双进来。

  “……哟,这位小郎君醒了?感受怎样了?”农户问道。

  寻歌拱手抱拳:“有劳体贴,许多几何了。”

  农户夫人:“那你们先坐会儿,我生柴火煮个地瓜稀饭,很快的。”

  小皙:“早餐你们先用着,我去喂马。”

  农户:“小娘子,我昨夜已帮你喂过了。”

  小皙仍是不转头跨出门:“再喂一次。”

  伉俪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困惑:“这……”

  陆寻歌:“无妨,麻烦二位了。”

  农户过来探探额头:“还好,烧退了。”

  陆寻歌仍是淡淡地:“小病而已,无碍的。”

  农户夫人在灶台边生柴火边说道:“小郎君就是心大,昨夜我瞧那小娘子都哭红眼了,我当是什么大病呢。”

  陆寻歌微微一怔,复徐徐笑了。

  ……

  小皙喂了些草,摸摸马脖子上的鬃毛,“昨天真是多谢你了,我看你有没有受伤。”

  检查了一遍,发现竟没有伤痕,不由惊叹:“你真是厉害啊,居然一点伤口都没有,太神奇了。你是普通的马吗?”

  “但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品种。算了算了,不管是什么,总之以后你就随着我啦!”

  “我发现你特别温顺欸,这么温柔一定是女孩子。”

  “你放心,以后呢,我定会把你喂得饱饱的,跟你一起浪迹天涯,再给你配个英俊的巨细伙子。”

  “这是匹公马……”

  身后声音落雷般响起,小皙吓了一跳,转身看是陆寻歌。

  “你、你怎么来了,早饭吃完了?”

  陆寻歌塞了两个窝窝头到她手里。

  “我已向那匹俦俩离别,你先吃工具,我去把柴房收拾一下,咱们就该出发了。”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点。”陆寻歌伸手轻轻弹她的头,然后哼着歌转身往柴房去了。

  小皙愣愣望着他脚步轻快远去的背影,与马面劈面发问:“是我的打开方式差池吗?怎么那个清冷的陆寻歌又活络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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