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陵政界喜好摆酒，游宴成风，这不，又是一次宴席。

　　沈熠端坐在桌子前，左右是王青方和孙雄，在整个屋中他们处于西南一角。

　　主菜是火炙猪，周围有一碟笋鸡脯、一碟带冻姜醋鱼，酒则是淮安的绿豆酒，加上一份刺河豚，这宴席可以说是极好的了。可沈熠却是没什么食欲，只夹了几筷子就没动了。

　　“老大，这自打咱们被派到这儿，险些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宴席，虽说这物是稀罕的，可这么下来，咱也受不了呀！”孙雄侧过身子冲着沈熠低声说着，可往嘴里的工具却没停下。

　　沈熠斜睨了一眼，并不说话。

　　“嗨！你还挑上了！你前几天不还说这日子赛神仙，这会儿却嫌弃上了。可好歹歇歇你的嘴呀！”王青方灌了口酒下去，嘴巴上也不饶人。

　　“少说话，这是斗嘴的地方吗？”揉了揉太阳穴，沈熠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酒。

　　眼见着东边闹了起来，原来是这些官叫了些歌伎，夸张的男子笑声和缥缈轻柔的女声交织，一时间乱的可以。看着这些同僚，沈熠有些厌烦，眼中难免流露出几分。

　　“子瑜兄，怎么不吃了？这河豚味道极鲜！”隔邻桌的一人朝沈熠走来。沈熠眯了眯眼，朝他点点了颔首：“姚大人！”

　　那人着团领大衫，腰间一条佩玉的绸带，脸上带着笑，是一张看着老实的脸。姚兴，刑部的人，是个六品主事。他笑着递过一杯酒，说：“客气了！叫我尚平就好！”

　　沈熠有些失笑，不外才见过两次，这人就那么自来熟，也就不多客套：“尚平兄！”

　　一阵琴声传来，清脆而洁净，使得在座的人酒气都散了些。姚兴还要说话，就听见前头有响动。“嘎吱”一声，门被人打开了，先进来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人，仔细看却是没有胡茬的，该是个小伙者。接着进来的那人穿着青贴里，没有缀补子，也是个阉人，品级也不是太高，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这二人进来就直直往里走，旁边的人赶忙让开。

　　“这是什么人？”沈熠低声问道。

　　“姓王，京城张厂公的人，下来金陵办差事！”姚兴打了个酒嗝，徐徐吐出几字。

　　这酒味有些熏人，沈熠慢慢地离姚兴远了些，谁知他又凑了上来：“这张厂公最近可是检查张柏江家底有功之人呐！”

　　提到张柏江，沈熠眼睛一亮，前些日子的查探的事都没有结果，今日说不定会有所收获。他脸上却照旧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嗯！”

　　见沈熠那副漠不体贴的心情，姚兴恰似有些不认同：“你别看人年纪不大，办的案子却都是大案！”说着又往前靠了靠，“最近刑部处置惩罚的案子大多证据都是人家带过来的，有本事啊！”

　　沈熠面上没什么心情，右手却已经徐徐握住腰间此外刀，摩挲着上面的花纹，一下一下。熟悉沈熠的孙雄和王青方一看这行动就知道他定是在想事情，也不做打扰，直接拉着姚兴去了另一边坐下，开始灌酒。

　　沈熠在一旁开始理思路：陈家的事源于张柏江之事，而东厂又在处置惩罚这案子，证据也是东厂拿到的。所以问题出在证据上，证据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那又是谁在结构？是张锦吗？

　　沈熠向一旁被灌得有些迷糊的姚兴看去：那他呢？他又为什么会跟一个不熟的人说这些，在这其中，他又是个什么人物呢？

　　那阉人进来也有好一会儿了，也被敬了好些酒，瞧着面色坨红，像是醉了。一旁的小伙者扶起那阉人往外走去，掉臂旁边官员们的“嘘寒问暖”。

　　政界之人谄媚阉人已不是一两日的问题了，足以见恰当今阉人权势滔天。金陵政界里的人平日里骂着阉党，现下却低三下四，文人的节气在这些人身上已经找不到了。

　　看着被扶出去的阉人，沈熠想了想，跟了出去。

　　那阉人一直被身旁的人扶着，直到拐过了一个廊。廊外花丛中走出一人，园中栽的树恰巧盖住了他的脸。而那醉酒的阉人却似乎从未醉过一样，规则的行了个礼。

　　沈熠刚想要看清那人的脸，那边二人却动了，他们快步走进了一个包房。模糊中沈熠看到了那人在月光下而显出的下巴，那里有颗痣，在右下方靠后。

　　见他们关上了门，沈熠绕到后窗处，计划听听。隐约中他听到“老祖宗”“钱财”什么的，正计划细听，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忙闪身进了屋后的竹林。屋中二人听到消息后从后门就跑了出去。

　　待到脚步声走远，沈熠才握着刀走出来。

　　“谁！出来！”握着刀的沈熠朝着林子里说。

　　“锦衣卫果真名不虚传！”林中徐徐走出一人，月光先照到了他的腰带，白色的，有些晃眼，接是他的脸，是那张严肃的脸。

　　张楷，刑部员外郎，六品。这是沈熠脑中泛起的档案。这人待在这个位子上多年未动，人送外号木头。可从刚刚的体现来看，这些怕只是外貌的工具。

　　沈熠紧紧盯着他：“张大人！您来这竹林有何事？”

　　“沈百户来此又有何事？”张楷不紧不慢的说，直接迎上了沈熠的眼神。

　　沈熠上前一步，抖了抖自己的衣裳：“刚刚宴席上多饮了些，出来醒醒酒，这么巧，碰上您了！”

　　“不巧，我也是出来醒酒的。不外这酒照旧少饮，免得说些什么不应说的，听到点什么不应听的。”张楷漫步走到沈熠旁边，“到时候这事情真真假假，咱们怎么说得清呢！”这声音沙哑，像是在喉头部位发出，模糊不清。

　　沈熠握紧了手中的刀。这人是敌是友？杀照旧留？

　　“沈百户不用紧张，我今天不外是在外头哪个地方睡着了而已，此外什么人都没见过！”张楷在一旁漫不经心的说道。

　　“今日我也未曾见过张大人！”沈熠冷冷的说道。

　　张楷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去：“寒泉自可斟，况庞大肴醴！①”

　　沈熠一小我私家在林中看着摇摇晃晃的树影，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刀。神秘人、张楷、姚兴……没关系，且一个一个来。

　　“老大……老大！”远处孙兴的声音传来，沈熠只好快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