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呦！周老板。你可来了”

　　“大管家，安好啊？”

　　管家眼睛一亮，上前拉住了这人的手腕：“周老板，今儿可是大日子，可千万马虎不得！”

　　周老板连连颔首称是，脸上的肉都随着抖了几下，眯着眼笑道：“那是，定会给孙大人办的妥帖。”转过身指着身后一群人随着管家进了孙宅。

　　陈溪禾昨夜当值，今日又起的早，她和一群丫鬟跟在嬷嬷后头，趁着嬷嬷转过身去时偷偷打了个哈欠，泪眼迷蒙中看到侧门那进来了一批人，连忙低下了头。

　　周管家身后随着一群人，他们年纪都不大，审察着宅子里的工具，相互间小声地说着什么，快步走过陈溪禾等人的眼前。

　　几个小丫鬟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回过身后凑到嬷嬷旁边：“嬷嬷，那就是大人为小少爷请来的戏班吗？”

　　嬷嬷一听，立刻清了清嗓子道：“那是虽然，这可是南边最好的戏班，旁人想听都挤不进戏楼里呢！”

　　陈溪禾心中暗自叹息，这样的排场也就这些王侯将相折腾的住，普通人家基础拿不出南戏班子的进场钱。

　　“走吧！快点跟上来，前院的事情多着呢！”嬷嬷突然回神，一拍脑门直起腰就往前面走，丫鬟们只得赶忙跟了上去。

　　陈溪禾被部署在了前厅，因前几日已将大多数要做的事给付托好了，今天的流程就简朴得多了。嬷嬷给陈溪禾部署的差事也不外是些端茶倒水的事，手脚麻利些就不会堕落。

　　“小禾！”阿云端着些糕点从廊外进来后小步挪过来。刚一靠近，陈溪禾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抬眼一看就发现差池劲了，阿云那面庞与自己早晨出来时见到的不大一样，面飞红霞，似乎还画了眉。

　　陈溪禾讶异片刻，立马笑着朝阿云努了努嘴：“平日里你不爱妆扮，今天怎么突然扮上了，瞧瞧这小脸蛋，还挺漂亮！”

　　阿云低下了头，放下点心后没好气的说道：“不正经！不跟你说了！”

　　陈溪禾觉得可笑，刚想继续说些小话，厅中已经涌入了些人，只得闭上了嘴，低头立于一旁。也就错过了阿云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来宾三五成群的在丫鬟小厮引路下进了正厅。这些人多数衣着华美，脸上挂着或讨好或真心的笑，各自审察厅中厅中局面后，态度不由又敬重了许多。

　　前厅处嘈杂声传来，原本三三两两堵在一起的人群让出了一条路。

　　一身青色贴里缀补子，法式不紧不慢，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只是眼中并未有笑意。原是这场寿宴的主人来了。

　　“大人。”陈溪禾随着众人向常清远行了一礼。

　　常清远目不斜视，直接走到正厅里坐了下来。小夏不知从人群中哪处突然窜了出来，脸上红扑扑的，站到常清远旁边喘着气。

　　众人反映过来后立马笑着上前，一声声的庆贺就流了出来。

　　“常掌印，你今日气色正好，老爷子瞧见了心里肯定兴奋！”

　　“对呀！要说这孙大人是真心疼您哪！这排场可真是不错。”

　　“对呀，听说还请来了南边最好的戏班子助兴……”

　　常清远轻笑了一声：“谢诸位赏光，这寄父的好，清远自会记得。”

　　陈溪禾悄悄抬头，瞧见了那双无情的丹凤眼，那双眼中除了冷漠再无其他。

　　王管事从侧边上来行了一礼：“小少爷，诸位贵客，大人在院中准备了好酒佳肴，另有那戏班子正等着唱起来呢！”

　　常清远起身拂了拂衣子，冲着客人道：“诸位，请。”转身带着人群向院中走去。

　　陈溪禾一众丫鬟小厮随着进了园里。众人一进园中就看到了搭好的戏台子，下面陈列着桌椅，桌上精美瓷器套件里盛着精致的点心和吃食。待众来宾落座后，立刻就有丫鬟鱼贯而出，上前为客人沏茶送上。

　　这奉茶一事是需要些功夫的，拿着手里滚烫的茶水碗，手指烫得通红，倘若是不小心撒了或是打碎茶具，拖下去就不是一顿打的事儿了。

　　幸而陈溪禾只需卖力三人，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这手还要烫上几回。放下茶水后，陈溪禾规行矩步的站在了一旁。

　　廊下涌出了一批小伙者，他们规则地地站成了两排，敬重地喊道：“大人。”

　　房檐下走出一人，他身着红色曳撒，缀着补子，手上捏着块帕子，往日里阴沉沧桑的脸上带了些喜气，正是孙奎。

　　“大人！”众人也忙低头行礼。

　　常清远起身喊了声：“义父”，连忙上前扶住了孙奎。搀扶着常清远，孙奎慢悠悠坐了下来，浑黄的眼珠子掠过众人的头顶，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免了。这不是咱家的寿宴，这是我儿常清远的寿辰，这礼，我就不受了！”

　　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恭维，那些奉承话说得陈溪禾都有点受不住，这被攀龙趋凤果真也是要脸皮的事儿。

　　待到孙奎落了座，这宴席也就开了。王管事立马打发了个小厮前去戏台，想来这戏也该开唱了。

　　“清远，这第一出戏我就替你点了，今儿是你生辰，来和寄父喝上一盅！”孙奎笑着冲常清远说道。

　　一旁的陈溪禾上前替二人斟了酒，低眉顺眼的把酒给孙奎递了上去，递给常清远时，常清远却瞧了她一眼。

　　“怎么了？”

　　“回寄父，无事，不外看着这丫头有些眼熟。”

　　孙奎慢吞吞地抬头看了看陈溪禾：“这丫头在我跟前伺候笔墨，今日便伺候着茶水，怪不得你眼熟，这丫头你还带出去过，想来是有印象的。”

　　常清远只笑了笑，并未说话。

　　孙奎抿了抿唇，突然地扯开一个笑，声音比力轻：“今天是我儿清远的好日子，咱家兴奋，敬大伙儿一杯。”

　　下首诸位随即站起举杯：“谢督公。”

　　孙奎仰脖干了：“千岁！”①

　　“千岁！”

　　陈溪禾低着头行了一礼就退到一旁，那边好戏已经开场。

　　当——

　　“风调雨顺山河定，万国奠安黎民……”②

　　“好！”

　　“不错，不错！”

　　陈溪禾抬起头看向了戏台子，今天这戏班子请的可不错，唱腔悠扬婉转，字正腔圆，合着底下的喝彩，好一派人间清闲。再瞧瞧台下这一堆人，举止间的轻浮、奢靡，没由来的让人心堵。陈溪禾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打起了精神，她得让自己时刻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