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吧台看到了你，”她指着劈面的位置，“介意吗？”
“完全不，请坐。”我起身帮她移开椅子，请她入座。“喝点什么？”
“红酒。”
在服务员的推荐下，我帮她点了瓶西拉。她说自己喝不完，我说我会帮她。
“终于找到了可以一醉方休的理由。”我说。
她笑。
服务员上了酒，她抿了一口，就那么放着。
“很奇怪，”她说，“尽管只见过一面，但和你聊天很舒坦，没什么肩负。”
我没回她的话，过了一会儿，我问她饿嘛。
“也许你可以尝尝这只鸡。尽管说实话我觉得不怎样，但也许我没什么胃口。”
她笑着摇头。
“我不太清楚，”我说，“当明星一定很累吧，我不习惯谈些太累的话题。我是说，如果你喜欢我像你的其他Fans那样，一上来就关注、谈论你的生活，想想各人都很难受哦。”
她皱了皱眉头。
“听起来有些原理。”
餐厅里放着《Fly me to the Moon》，男声，但听不出来是哪个版本。周遭没几多人，更没人注意到台甫鼎鼎的千惠就坐在我面前。我想，南宫的死，几多让人都巴不得想早些离开。
“我以为你早早就离开了。”我说。
“不，明天还部署了一场签名会。”
“职业所需？”
“对，公司那么定了。”
我点颔首，自顾喝酒。她煞有介事地看了我一阵子，似乎在看什么奇怪的动物。
“我说，细细看来，你这人有些奇怪哦。”
“为什么？”
“你怎么看都不像个只身的男人，但是状态方面，又丝毫没有已婚人的样子。”
我讪笑了一声。
“你看人很准。”我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从她的那瓶里为两人都加了些。
“我有妻，另有孩子，但我们不允许相见，所以我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离婚了？”
“不，完全没有。”
“闹情绪？”
“也没有，我们深爱着相互。”
她挑起了眉头，很是不解。
“不要再让我猜了，你们之间是发生了怎样的矛盾？异地离开吗？”
我摇了摇头。
“这么回事，从某一天开始，我们失去了相互晤面的时机。且不说相互不能通电话、留言，就算是同样的一个所在——好比家里，只要我泛起，她就势必不能泛起。当她在家里泛起时，我又不能回抵家中。”
她满脸的不解。
“我不懂，一直等着不就行了吗？”
“完全行不通……事情生长到最后，所有与她有关的人，险些全部从我身边消失了，我是说，没有人真的消失，只是彻底失去了晤面、探询对方的时机。然而，看起来只是除了我和我的妻儿，其他所有人的日子尚且过得好好的，没什么差池劲。”
她花了一阵子时间消化我说的。
“认真有这事？”
我双手朝自己比划。
“如假包换。”
她单手托下巴，朝空中望了一阵。
“很难想象那种情景哦，似乎像是断了某种缘分。”
“不尽然，我爱着她，而且也深知她在乎着我。”
“但是你们不能晤面？”
“正是。”
“以后可能晤面？”
“我想会的。”
她看着我，意味深长所在颔首。
我朝她举杯。
“你能问我这些，我挺意外的……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太会在乎别人的生活。”
“我早就没把自己当什么明星了。”她说，“当明星很傻，你得把明明属于自己的时间划分出一大块给别人。尽管所有人都觉得那很闪耀，但我告诉你——所有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像石油那样，不行再生。你要把自己的时间切成一块块，分发给所有知道你的人，自己基础不会留下什么……我是说，如果认真就这样过一辈子，还不如一个乞丐来得体面。所以，我只把自己所做的视作正常的职业，仅此而已。”
我很认真地听她说，并朝她举杯。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拉上了窗帘，昏天暗地地睡觉。除了须要的饮食，我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这种事情很容易进行。我是说，一旦人丧失了纪律作息的节制之后，嗜睡症便不请自来。我从没想过人原来也可以如此纵容自己，想睡就睡。
但是，结果和我所期待的大相径庭。我睡着之后的睡眠质量真混账的好，险些一个梦也没做过。即便其中也许做过几个，但基础没有能记着的。
我想，以我这种秉性，再主动地申请加入预知梦之团，恐怕也会被拒之门外。
随着暗无天日地睡觉，我似乎对时间也没了那么强的看法。客房的窗帘遮光性很好，除了遥每天坚持来敲门，我险些可以一整天不出门。加上我主观上也不太希望去记劳什子日子。
“那么睡，有用吗？”有那么一次，遥突然这样问。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挠了挠头发，摸了摸胡茬。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我不是什么哲学家，但这几天，我突然明白了个原理。”
“什么？”
“时间这种工具，真他妈的像个假正经的娼妇。”
遥很惊诧，她从没想过我会那么说话。
我又和她谈了时狸的事情。
“你相信这些事情吗？”她问。
“我不知道，时狸也好，南宫也好，我有时候真不愿相信这些活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