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二十年前它就没了。阿勇的爹去世后，我实在无力撑起镖局，只好忍痛把镖局解散了。解散镖局后，我就带着阿林和阿勇两个孩子开了这家纸马店。那时候并不容易，因为有人不想我继续留在国都，想赶我走。”
“是冷长寻吗？”
“不是，那时候还没冷长寻什么事儿，冷长寻照旧个孩子，或许十二三岁吧。想撵我走的是他的父亲冷海隅。哼，其时他使了许多手段，想迫使我这家纸马店开不下去，但我没有任由他欺辱。我是没了父亲，没了丈夫，没了关岳镖局，但我另有节气。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接私活儿的。因为接私活儿，黑暗资助了几位朝中官员。作为回报，他们向我透露了一些关于冷家的事情。”
蒋二娘歇了口气，咽了两口秋梨膏兑的蜜水后，又继续说道：“那时的冷家十分风物。冷海隅因为我丈夫的案子而受到朝廷夸奖，升迁做了御史医生。他的女儿冷雪子入宫后也倍受天子的痛爱，短短时间内从一个婕妤升做了昭容。一时间，他冷家风物无人能比。但这风物的背后一定会有种种阴谋阳谋支撑，也是一定的。就拿冷雪子来说，她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步步高升，全是因为她尽力地投合其时的宠妃洛宸妃。为了替洛宸妃扫清障碍，她不惜命人绑架了洛宸妃的死对头魏淑妃唯一的弟弟，逼魏淑妃向洛宸妃低头。最后，她得逞了，成为了洛宸妃的得力心腹。两人在宫里狼狈为奸，打压异己，垄断恩宠，就连皇后也莫可奈何。这些都是其中一个官员透露给我的。而就在那个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来自宫中的私活儿。宫里的一位夏美人想寻找她的亲姐姐夏婕妤。准确来说，是想寻找她姐姐的骨骸。”
合合双眉拧起：“骨骸？”
“夏美人说她姐姐夏婕妤在一次出宫进香的路上失了踪。她相信姐姐已经遇害了，而不是宫里传言的那样跟人跑了。她希望我能寻找到她姐姐的骨骸，好运回老家安葬。因为酬金丰盛，我接下来这件私活儿。几天后，我在妙相庵旁边的一口枯井里找到了那位夏婕妤。正当我准备把尸体运送到义庄去的时候，有两名女刺客泛起了。她们想杀我灭口，但我死里逃生了。厥后，我坚信那两名女刺客就是妙相庵的姑子，而且跟冷雪子有很大的关联。我觉得这是我向冷家复仇的好时机，便向一位我曾经帮过的官员求助。那位官员是个正直之人，立刻派人秘密拿下了妙相庵里所有的姑子。经过严审后，查出其中四人为江湖杀手。”
“妙相庵是不是跟冷家有关？”
蒋二娘点颔首：“妙相庵背后的金主就是冷雪子。冷雪子通过黑暗资助妙相庵来获取妙相庵的资助。魏淑妃的弟弟就是妙相庵绑的。夏婕妤也是妙相庵的姑子杀的。这件事一出，就好比抓住了一根主藤，使劲一拔就能拔出无数的子根一样，妙相庵做过的坏事就被一桩桩一件件地翻了出来。”
“那冷雪子认可吗？”合合问。
“她虽然不会认可。她说妙相庵的庵主污蔑她，是魏淑妃让庵主这么做的。事情被闹得沸沸扬扬，开封府还没有做出一个决断时，她居然就死了。案发一个月后的某个清晨，有人发现她自缢于一棵梨树下。开封府认定她是畏罪自杀，而冷家不平。这个时候，我父亲的老友，其时的御史中丞史薛上书弹劾冷海隅，说他捏造我父亲一案的证据，害我父亲以及关岳镖局其他十二人无辜丧命！天子震惊，下令彻查此事。也许是走投无路了，冷海隅的堂弟冷海剑到开封府自首，认可我父亲一案的某些要害证据是伪造的。天子得知后马上下令抓了冷海隅和他的两个亲信。冷海隅嘴很硬，至死都没认可伪造证据的事情。他的两个亲信倒是认可得很痛快。冷海隅入狱一个月后，病死在大牢里。至此，冷家衰败。”
蒋二娘说完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捧起秋梨膏蜜水又喝了好几口。合合的思绪还陷在适才的故事中，一时没有说话，一小会儿的平静后，她问道：“您觉得你父亲是真的被冤枉了吗？”
蒋二娘用异常肯定的口气说道：“我的父亲绝对是被冤枉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接下来，我再给你讲讲我父亲的案子吧。我父亲接到的最后一趟镖是从国都护送一对母子前往凤阳城。这是一趟短镖，本可以不用我父亲亲自出马的，但对方出了重金并指名点姓地要我父亲押镖。我父亲护送那对母子离开国都后的第三天，那对母子便惨死在房中。我父亲被抓了起来，说他在路上对那位夫人起了歹心，意欲攻克，夫人不从，他怒而勒死。那位小令郎无意中撞见了，他就把小令郎也勒死了。你听听，何等粗拙的故事啊！这种故事险些在每家茶室都能听到！但——”蒋二娘一脸失望地摇着头，“随我父亲前去押镖的两个镖师作了伪证，他们声称我父亲在路途之中多次调戏那位夫人。在案发的那家客栈里，还亲眼看见我父亲去了那位夫人房里。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证词，以及冷海隅捏造的一两件物证，我父亲便被定了死罪。”
“冷海隅为什么要陷害您父亲？难道之前就有过节？”
“有。冷海隅一直认为他妻子的失踪与我父亲有关。他妻子与我父亲是同乡，不时会来找我父亲叙旧。有一年中秋之夜，他妻子突然失了踪，冷海隅跑到我们镖局来找，结果却被我父亲挡在了门外。今后，两人结下了难以化解的恼恨。”
“那么冷海隅的妻子厥后找到了吗？”
“没有，再没听说过那位夫人的下落了。”
“冷长寻就是那位夫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