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城的夜晚
一弯新月悬挂天空,空荡的街上一片寂静。
有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来人的身影在月夜下徐徐拉长,他一身风霜,蒙着面纱的脸上也能看出一丝疲惫,看到不远处的灯光,他徐徐拉紧了马缰。
马蹄在地上一下一下的刨着,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
不远处一座奢华的宅邸中,四根削开的短棍从少年手中抛出,它们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最后稳稳的落在桌面上。
“呵。”少年发出一声轻笑,他刚刚洗过澡,发梢还往下滴着水,在月光下,美的像是尼罗河中的水妖。
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桌面上,寂静的街上传来马蹄声,他抬眼看向门口的偏向,棕玄色的眼眸里意味深长,“来了。”
“殿下,您是在说什么来了?”在劈面立着的近侍忍不住插了句嘴。
“萨哈,去备热饮。”
近侍应声退下,桌上的四根短棍保持着掉落后的原状。
四个圆面朝上,六点,大吉。
栉风沐雨的男人终于站定在少年面前,他敬重地弯下了腰,“孟菲斯守军,图特摩斯,见过阿蒙霍特普殿下。神眷与您同在。”
少年虚虚扶了一把,示意他起身。
“图,你不在孟菲斯陪我哥哥,来那肯城做什么。”
先前退下的近侍萨哈捧着热饮递了上来。
“殿下…”
“图,你我一道长大,坐下说吧。”
男人脱下披风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在旁边的椅子,掀开了蒙在脸上的防尘面纱,
这人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大而明亮,少年人的稚嫩和成年男子的稳重在他脸上矛盾的融合着,却又相得益彰。
拿起热饮喝了一口,因为赶路带来的严寒和疲惫马上消去了一半。
他呼出了一口热气,身子也放松下来瘫在椅子上。
“赛帕尔殿下得了疟疾。”徐徐说出这个能瞬间掀起整个肯迈特波涛的消息。
赛帕尔王子在半个月前患上了疟疾,而且有越来越重的趋势,在当前的肯迈特,这种病险些是无法治愈的,神宫派去的祭祀们没日没夜的唱着祈祷词,国王也让人抬去了供奉在神宫的药神孔苏的神像。
但是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赛帕尔照旧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
那个曾经风靡整个肯迈特的王子,就要退出历史的舞台。
“嗯,我听说了,据说很突然的就病了。”修长的手指捻起了一颗玄色棋子,“图,陪我下完这局塞尼特吧。”
玄色棋子已经快要到达尽头,离终点两个格子的地方,三颗黑子已经相连,狮子已经胜券在握了。
“殿下,这局棋已经没有再下的须要了。”
“是啊!殿下运气一直特别好!你看我的胡狼,都要退到起点了!”萨哈插了一句嘴,殿下很随和,一直没怎么约束过他,萨哈的性子也一直很马大哈。
这局棋,是他陪着殿下下的。
他的运气真是太糟糕了,每次掷出的短棍,不是一点就是三点,就没凌驾四过,只有一次掷出了五点,还被殿下的黑棋给捉住了,真是…不说也罢,太惨了。
“殿下是神眷之人,不是运气,是气运。”图特摩斯摩挲了一下白子。赛帕尔殿下,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了,他是个运气欠好的人。
“图,你不应来,利比亚的蛮族摩拳擦掌,你应该留在孟菲斯。”少年阖上了双眼。
没有王子不想做真正的君王,他也一样,但是他也一样热爱他的哥哥。他并不希望哥哥去死。
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谁也没有改变它轨迹的力量。
“智慧的鸟儿会主动寻找可以依靠的大树,不是吗,殿下?”
“是的,你一直是最智慧的那只朱鹭,否则为什么要叫图特摩斯呢?”图特摩斯,托特神所生之人,智慧的象征。
拉开棋盘下的匣子把棋子扔了进去。图是开玩笑的,他一直是个正直聪慧的人,是王国最忠诚的仆人。
“哥哥他派你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赛帕尔殿下说,死亡是每小我私家不行制止的命运,是来生的起点。”图特摩斯顿了顿,那个悲凉的王子,到了这个田地,想着的照旧别人。“殿下说,他知道您自由惯了,对孟菲斯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未来的日子希望我能陪在您身边,带您了解孟菲斯的政事和军务。”
赛帕尔的病其实已经很重了,可他知道,他还不能死,他的弟弟还没有做好接替他摄政王子的准备,他要在世,为他的弟弟多争取一些时间。
到目前为止,知道他病情的除了亲信和国王陛下,并没有别人知晓。
“哥哥他,纵然到了这种田地,照旧做出这种决定吗?”阿蒙霍特普伸脱手指用力的按了按太阳穴,尖锐的疼痛感才徐徐消退,
他也想现在去接替哥哥的事情,让哥哥好好休息,但是他不能走,那肯城最近不平静,他有预感,最近会有事情发生。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卫兵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他满身上下都是黑灰,一股焦糊的味道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殿下欠好了!赫琉沙的奴隶…那些奴隶都被人放跑了!”卫兵慌张皇张的说。
“慌什么!你现在哪里另有一点王国军人的样子!巡夜的人呢?怎么跑的?劫狱的人长什么样?”阿蒙霍特普怒声训斥。
“回…回殿下,是一队人,他们目标明确,在换岗时分纵火烧了营房,趁乱放走了所有奴隶!天太黑了,他们都蒙着脸,但是看装束,和之前在西奈劫持商旅的散盗是一样的。”
“你下去吧,告诉你的主座,严密巡查整个那肯城,关闭城门,他们走不远。”阿蒙霍特普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又是这群赫琉沙人,赫琉沙的散盗虽然成不了大气候,但一直像是一群蚊子一样,令人生厌。
“赫琉沙散盗闹事了吗?”图特摩斯问道,这批奴隶说到底也是他抓来的,对西奈的远征一直是肯迈特重要的军事运动。
“嗯,他们截走了一批奴隶。”
阿蒙霍特普的直觉告诉他,这批散盗跟以往差异,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止是劫狱这么简朴。
“图,我需要你的资助,我需要你去帮我查一小我私家。”
“啧,女人吗?我们的王子殿下春心萌动了吗?”图特摩斯凑过来,嬉皮笑脸道。
“一个叫辛格的男人,身高峻概四个肘尺,络腮胡子,假发蓬乱,顶了许多油脂,脸比正常的肯迈特人要长一点,皮肤偏黄。他自己的头发应该不是秃顶,应该是有浅棕短发。胡子也可能是假的,身份是卖饰品的小贩。”他现在没空理会图特摩斯的玩笑,那个叫辛格的男人很可疑。
他从来不会因为别人夸张的造型就忽略视察对方的外貌特征,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那个拿着普通石子冒充绿松石的男人有着和肯迈特人截然差异的脸部轮廓,这也是阿蒙霍特普会去主动体贴一件小事的原因,
辛格之所以会对荷鲁斯神起誓,因为他基础就不是肯迈特人,他是来自西奈的赫琉沙人。
赫琉沙人怎么可能会信仰肯迈特的神。
至于那个叫蒂雅的女人。
他决订婚自去摸清对方的底细,一个做着肯迈特没有的美食的人,对赫琉沙人流露出那样大的恻隐。这自己就是奇怪的。
她痴迷于自己的皮相,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