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义文看出来了,眼前的女人是从另一世界的来的女人,她的世界越发美好,她心地善良,单纯,这与他已往见过的任何人都纷歧样,这点,她的女儿和她一样。
想到她的女儿,庄义文心头笑了,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知道,或许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与否,就看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其时,我是想让真正的凶手受到应有的处罚,”莫语说,“我想说的是,我其时的指认是真实的。”
“真实的?”庄义文重复,心里重复的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在说:他是凶手。
庄义文眉头一皱,发现,她除了漂亮外,和李诺之间完全看不见是母女俩的影子,她没有李诺智慧。
又或者,这难道是他们之间故意在玩的什么阴谋?
庄义文转动了一下身子,他在准备,准备应对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他笑了,笑得很有迷惑性。
“我的意思是,在其时我认为凶手看起来和你一样,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什么地方和我一样?”
“不重要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莫语说,“我认可我错了。”
“什么地方和我一样?”庄义文又问了一遍。
他看见她的身体像适才一样畏缩,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为难她,因为,她身上有一种他没有的工具——勇气。
如果他没有对生活妥协过,也许不会憎恨她的勇气。
是的,她的勇气,她能勇敢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认可自己的错语,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庄义文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是脸的形状,确切的说是眼睛。”
“眼睛?”
庄义文转过头,从她所坐的地方,恰好能够看到眼罩。
她低着头,声音也变得很小,甚至于他都听不见。
“浅蓝色,浅浅的,和你的一样。”
“和我的一样?”
庄义文推高眼罩,让她仔细的看清楚。
缄默沉静,很长时的缄默沉静。
庄义文的身体里响起一个声音,是恼怒的声音:和我的一样,现在,这里是空的!空的!
狂风骤雨般的怒火将庄义文点燃,然后他感受到在下雨,一点点的雨滴滴落在身上,火慢慢的息灭掉。
是她在哭,她在低声的哭泣。
泪水像两条银色的泪线,从她脸上滑下来。
庄义文就这么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心里有一股腾腾升起的兴奋感,但是这种喜悦感很快就消失了。
他站起身,来到迷你吧前,拿出一瓶卡鲁瓦打开,给她倒了满满的一杯,递给她。
“别哭了,把它喝了,喝光它。”
她看着他递来的酒杯,接过酒杯,仰起头,喝了一大口,卡鲁瓦猛烈的穿过她的喉咙,她被呛得直咳。
庄义文端过酒杯,和她碰了一杯,“为了宁静。”他又说。
莫语开始相信安娜说的话了,他简直是一个有趣的人,他没有对她做任何让她尴尬的事情,也没有说任何可以攻击她的话语,他本是可以这样做的。
“对不起,”莫语把杯中的卡鲁瓦一口饮尽,从口袋里找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直起肩膀,重新打起精神,“我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
将一个无辜的人送进牢狱二十年?
她说的无法原谅的错误是这个意思吗?
或者另有其他的事情?
庄义文记得,曾有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来找过他,并和他说了一些让他很不开心的话。
难道自己与李诺的偶遇是他们事先部署好的?
不,他可以确定,那次的出行完全是无计划的,而且,他相信李诺。
可是她的到访应该怎么解释呢?
或许这也是阴谋的一部门?
刹那间,只是刹那间,庄义文就脱口而出:原谅你!他想以这三个字结束这一切。
他有新的生活,新的开始,拥有的资产比自己年轻时拥有的还要多得多,他不能确定,如果自己没有被关进牢狱,自己到现在这个年龄,是否还能挣得比这还要多?
答案是否认的,这是一个不道德的想法,但是人要学碰面对现实。
所以,如果自己未曾向生活妥协过,便不会憎恨她的勇气,勇气,是他没有的。
不外,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清醒了,他像是被上帝之手轻轻的拍一下,然后他清醒了:那三个字——原谅你——像有魔法般的字,就这样停在他的脑海里。
他终于体会到言语的威力,也体会到被人供奉的感受了,他可以像踩着蝼蚁一般的踩着她,看着她痛苦挣扎,这是她欠他的。
可是这种抨击式的快*感与喜悦只是刹那间的,如适才一样,这种喜悦很快就消失了,然后,是无尽的痛苦与纠结、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