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明思令站在“姚黄”牡丹花畔，灵猫六神已化身成银豪巨猫模样，立在她的身侧。
一人一猫，望着翩翩青衣少年，徐徐远行的背影，都依依不舍。
夜之醒突然转身，朝着他们用力招招手，然后再转身疾跑起来，那抹青色身影，终于消失在晨阳里。
“喂，老大。这离别滋味，实在令小爷心中难受……这可是我和夜之醒第一次离开，我舍不得他。”巨猫晃悠着八根粗壮的大尾巴，扭捏着用猫爪捂住脸，一副肝肠寸断的既视感。
“谁让你留下的？我让你跟他一起走，你非要坚持，麻烦。”明思令微微蹙眉，其实她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对未来充满忐忑。
但她知道，他们并无选择。前面的路虽然艰险万分，但他们也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夜之醒不放心你一小我私家去酆都，那鬼地方就是鬼呆的旮旯。你一个小女人，万一被酆一量那老工具给骗了，吃掉了，我们上哪儿去寻你？有我掩护你，至少他放心，我也放心。”六神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噘着嘴认真道。
“我们去做生意，又不是去送死。再说，我有赤魂护身，不用担忧的。不如，现在你就去追他，还来得及。”明思令叹了口气，悻悻道。
“要走一起走，我允许留宿之醒，会对老大跬步不离。”六神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义正言辞。
“走个屁，你以为我们……走得了？”明思令苦笑，她往后斜了斜正站在窗几旁，装作风淡云轻看风物的酆一量。
“你打得过，那头老龙王？”她淡淡问。
六神摇摇头，叹了口气，眸色阴沉了几分。
“那你和我，再加上夜之醒，可打得过他？”她又问。
六神再次摇头，这回还长长叹了口气：“就算我们加在一起，也不够这条龙一口吞掉。”
“既然如此，就要审时度势，识趣行事。你知道，我说服夜之醒回不夜山庄找他师父，费了几多口舌？菜花猫，要么你现在就去追随他。要想留在我身边，就要完全听我的话，不行逞英雄，更不行斗一时之气，万事都要隐忍，你能做到吗？”明思令轻轻抚摸着六神前臂，踮起脚来在它耳畔轻语。
巨猫用胖乎乎的猫头蹭了下少女的脸颊，点颔首：“我会听话的，但我也要掩护你。如果那头龙要吃你，就让他先吃我好了。我比力肥……”
“让你隐忍，又不是让你去做肉包子？此去虽然前途坎坷，但……胜负输赢还很难讲，且走且看。处于逆境而生生不息，拨乱横竖才是出路。无论在这个异世，照旧在曾经的现世，我都并非生来就有一副好牌。自己的命运就要自己掌控！”明思令温柔地摩挲着灵猫缎子一般的毛发，低低道。
“相信灼烁，朝着有亮光的地方锲而不舍奔跑。摔倒，就爬起来，继续跑。时不时给自己一个勉励，你要活得好，活得精彩，活得幸福无比的骄傲。因为，在你身后，总有爱你的亲人，默默为你支付。加油，六神……”
六神照旧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和自己讲话，它愣了几个呼吸，望着少女明亮而隧黑的眼眸中，闪烁着自信而热忱的光线，它情不自禁地相信着她，猫脸也露出一抹笑容。
“老大就是老大，和一般的女人就是纷歧样。六神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六神举起了自己猫爪，兴奋不已。
明思令握住猫爪，和自己的手掌做了个击掌的行动，猫和少女都哈哈大笑着。
莳花馆三层的房间里，酆一量歪着头，凝神盯着外面离此外情景，若有所思。
“尊上，为何要放了夜之醒，另有九阳那个烦人的老头子呢？”小氿不明就里，依靠着门框，小声问：“难道，您真喜欢上这个凡人女人了？嗯，仔细看，她虽然没有惊艳之姿，但也算耐看的。另有这性子，倒真有趣，和酆都里的女人，一点儿差异。”
酆一量斜过眼眸，看着白衣少年，冷哼一声：“自作智慧。”
他缄默沉静了几个呼吸，用颀长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如意穗，眸色阴沉不定：“此次千寒洞仙度失败之事，瞒不住多久。六道轮回里，野心勃勃者又何止一二，若她就是凤凰转世，这女子和赤魂自然要控制在酆都手中才好。放了这小子和九阳，胡娇春自然会搪塞他们。我也有时间，来取回丹泽之气。”
“原来如此，难怪丫头说您……老，老谋深算。尊上果真权谋过人。”小氿一副名顿开的模样，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小氿，离此外滋味，到底是怎样感受？”酆一量松开手指，有些茫然地问。
“您问小氿？属下最亲近的就是尊上和凰迦、灵犀姐姐。小氿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们，自然不知道离别是何滋味？况且，自古以来魔魇无心无情无泪，我们不会懂凡人所谓情感的。”小氿眨眨眼睛，有些为难。
“凡人之所以成为六道中最弱，就是有不应有的你念想与牵挂。爱恨情仇，皆为空相，是修行之累。”酆一量轻轻一甩衣袖，神情又恢复了清冷：“启程吧，不必再等。”
一盏茶的时间后。
“马车呢？不会让我随着你们走回酆都吧？”明思令受惊地望着酆一量和小氿。
他们一主一仆，没有随从，没有行李，更没有车驾。
“既然是明堂圣女，你总会御剑而行吧。”酆一量挖苦道。
“老大，无碍。六神驮着你。”六神不屑一顾，它微微躬身，不平气道。
“嗯，闹市之中，看见一头傻大怪兽，驮着个丑女。你们会被当成妖孽，连朱雀镇都走不出。”酆一量的话，比浅笑更狠毒。
“尊上的舌头若分岔，我有针线可以帮您缝补。”明思令拍拍小巧的背囊，似笑非笑：“我们自己走路好了，横竖走个一年半载再到酆都，延长得又不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没关系。”
酆一量凝视着明思令，浅浅一笑，长袖一挥。他身边的小氿化成一只巨大的乌龟，背上驮着一层垂挂着帷幔的阁楼，八角系着金铃铛，在风中铃铃作响。
他手指一拂。白色的薄纱被吹动起来，露出了里面金碧辉煌的软塌和茶台，竟然如同一间小巧玲珑的休憩之所。他率先漫步而上，轻松跃上龟背，又舒服地靠在铺着白色虎皮的榻上。
“还不滚上来，难道要我抱你不成？”酆一量讥笑着，懒得理睬目瞪口呆的少女和灵猫。
明思令与六神对视一样，那乌龟如同屋顶般巨细，光靠爬可没那么容易。它朝着她小声耳语，她只好攀爬上灵猫后背，它驮着少女用足了力气一跃，踉跄着摔进了帷幔之中。
满眼奢靡华贵的部署，令人瞠目结舌。茶几上还放着四色鲜花制作而成的糕点，雕花碳炉上煮着牛乳茶，正浮出甜香之气。
明思令与六神，都忍不住狠狠咽了咽口水。
他们还未站稳，巨大的乌龟已经飞身而起，扇动着两只金灿灿的大翅膀，腾云驾雾起来。
猫和少女一个趔趄，都跌倒在软垫子里。明思令基础不敢看，帷幔之外的云雾缭绕，过眼云烟。她紧紧抱住六神的脖子，哆哆嗦嗦，强作欢笑道：“呵呵，本女人，照旧第一次见到会飞的乌龟。可这位魔君大人，你以为朱雀镇的人眼瞎吗？你这才是招摇过市吧！”
“凡人如何能得见本尊真身？没见识！”酆一量似乎懒得理睬，他阖上双眸，闭目养神。
“明女人放心，小氿用了掩身术，凡人是看不见咱们的。您先休息片刻，咱们很快就到酆都了。”长着翅膀的大乌龟转头，瓮声瓮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