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昭华（十八）

　　“乔......”他的语调温柔：“今天是你昏睡的第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奥勒没有发生什么，你的父亲身体康健，一切安好，至于霈......我也凭据你留下的信，没有为难他和他的国家。”

　　楚淮看着昏睡的美人，墨色的眸中清晰可见的痛楚，再度开口，他的语气哆嗦：“我最近经常在想，是不是我从前作孽太甚，手里沾染了太多的杀戮，所以你才会受这么重的伤，才会昏厥不醒。”

　　他说到这里，轻轻握住了乔熙温暖细腻的手，他将脸埋在她的掌心里面，噪音有些不稳：“我原本......不相信因果报应的，可是你失事了以后，我却不能不信了。我最近经常梦见我的父王，他死的时候一双眼睛还不甘地看着我，我想，他一定是极为恨我的，所以在临死之前，还这样看着我。”

　　“可是......乔，这些我都市自己蒙受，我从来不惧怕抨击。”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乔熙的指间，楚淮的眼尾泛红，那是在世人眼中都无法见到的脆弱不安，他如今的样子，就像一个再寻常不外的无助丈夫：“但是如果报应是落在你的身上，那我......怎么能不怕。乔，我深爱你，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乔熙躺在床上，听着楚淮的剖白，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是一个小时之前苏醒的，只是尽管意识是清醒了，眼皮却照旧极重地睁不开。

　　乔熙从没有想到楚淮会对自己说这样的一番话，也越发没有想到，他会因为自己受伤这般的心悸。

　　乔熙听见自己心底的叹息。

　　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伤害他，集满爱意值，之后完成任务。

　　乔熙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残忍。

　　她的指尖无意识哆嗦，在徐徐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残忍又如何？她到底是要完成任务的。

　　感受到掌心中指尖的细微哆嗦，楚淮愣住，之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了热切的厦悦：“乔......小乔，你是醒了吗？”

　　乔熙作出困倦的模样，徐徐睁开眼：“淮......”

　　她喊他的名字，声音还带着恒久不说话的沙哑。

　　楚淮红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下一刻，他将她抱用力进怀中，那种失而复得的激动，将他困绕吞没。

　　“乔，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他哑声喃喃。

　　乔熙无奈一笑，抚慰地拍他的背脊：“淮……你很担忧我吧？真歉仄。”

　　楚淮这才从喜悦中回过神，他皱着眉看着乔熙，低声呵叱：“谁让你替我挡箭了？小乔，允许我，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乔熙微笑着，徐徐颔首：“我允许你。”

　　楚淮的眉眼这才微微松懈下来，他放柔了语调，像是哄孩子一般：“我在厨房给你煮了药粥，现在就让他们端过来？”

　　乔熙好奇地眨眼：“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醒？”

　　难道这里的医疗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吗？还能提前知道她今天会醒？

　　楚淮好耐心地捏了捏乔熙的脸，轻声道：“我每天进行议会之后，都市去厨房熬好粥备着的，就怕你什么时候醒了，没有工具吃。”

　　乔熙心头一暖，鼻尖隐隐有发酸的征兆。

　　那是现实世界，她拍戏发烧，纪淮深也是同样日日熬了粥喂给她。明明是一个不下庖厨的男人，和她结婚以后，却是做了一手佳肴。

　　乔熙见过他学做饭烫伤的水泡，见过他第一次熬汤的鸠拙。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纪淮深，我们可以叫外卖，可以请保姆，你做这些事情，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那个对着她险些不发脾气的男人，果真只是笑着包容她。

　　他说：“小乔，只是我心甘情愿而已。”

　　只是我……心甘情愿。

　　此时现在，眼前的楚淮和纪淮深似乎又重合了起来。

　　他曾经是奥勒的储君，如今是奥勒的国王，也同样不行能有时机做饭吧？

　　乔熙心中的愧疚感越来越深，她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狠心？没有好好地，哪怕那么一刻，感受一下纪淮深的那份心意，就似乎如今，她依旧要辜负楚淮。

　　乔熙喃喃开口，语气沙哑：“楚淮，对不起......”

　　楚淮拿着药碗的手一顿，之后，笑得宠溺：“说什么傻话？小乔，你是我的王后，我对你怎么好，都是应该的。”

　　乔熙的视线似乎有些微的模糊，她用力眨去眼眶里的湿意，低声道：“对，我是你的王后。”

　　乔熙醒来，无疑让楚淮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他终于有心思去整理那些聚集如山的公务。

　　楚淮离开以后，乔熙放空地躺在床上。

　　[心软了？]系统说着凉爽话，语气冷淡，一针见血：[乔熙，你的丈夫还在等你回去。]

　　乔熙心尖一痛，脸色白了几分：“我知道！不用你像个复读机一样，一直在我的耳边提醒！”

　　[你别忘了，你来到这系统里，是为了救你的丈夫和你自己。至于这里面的一切，都不是你该留恋的，乔熙，那些人不外就是虚拟的数据，他们甚至从来没有在现实中存在过。]

　　系统言之凿凿，每一个字都让乔熙的心情越发沉闷。

　　没有真实存在过吗？

　　可是......

　　乔熙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指间似乎另有湿气没有散去。

　　可是......楚淮的眼泪是真的，温度也是真的。

　　[乔熙，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系统的声音愈发严肃：[这才第二个世界，你就这样动摇了吗？]

　　“我没有动摇！我会完成任务，我会救活我的丈夫。只是......”她颓然地将自己蜷缩得更小：“只是......给我一点时间吧。”

　　这一次，轮到系统缄默沉静了。

　　乔熙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系统再度开口。

　　她也在身心极端的困倦中，陷入了梦境...…

　　[解锁场景三，刺伤楚淮。]

　　乔熙在睡梦中生出了一头冷汗，她闭着眼，努力让自己忽略系统的声音。

　　似乎只要没有听见，就不用面对这样残忍的选择。亦或者说，她没有选择。

　　可是系统的声音，益发清晰：[乔熙，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乔熙气恼地睁开眼，她看不见系统，只能无力地瞪着眼睛：“你不觉得你们的设定组有点失常吗！”

　　[你解不解锁？]系统照旧公务公办的口吻。

　　“我不解锁！”乔熙也被激出了脾气，她原本就不是好相与的人，以前当影后的时候，从来都是众星捧月。鬼知道她在这个活该的系统这里吃了几多亏：“我告诉你，我可以不要附加奖励，这个场景，我不会解锁的。”

　　系统也没有想到乔熙的态度会这么强硬，他缄默沉静良久，拿出了底牌：[我们设计组给你准备了奖励，只要你完成这次解锁，你可以陪着楚淮终老。]

　　乔熙心脏怦怦直跳，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意思？”

　　[集满恨意值了以后，你可以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和他化解误会，陪着他终老。]

　　乔熙觉得，划算！

　　她轻咳了一声，道：“好，我允许你。”

　　系统似乎照旧不宁愿宁可，他用降低又沙哑的声音再一次重复：[乔熙，他不外就是npc。]

　　乔熙笑了笑：“可是他的爱是真的，我给不了对等的爱，至少，我该给他陪伴吧？”

　　[你变了。]

　　乔熙笑得娇媚：“小栖栖，人都市变的。”

　　人都市变的，哪怕是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乔熙去找楚淮的时候，他正在藏书阁里批阅汇报。

　　乔熙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边，笑意自若地抱住他：“淮，还要忙多久？”

　　楚淮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在手背上落下一吻：“可能还要很久，小乔，你困的话，先去睡觉好欠好？”

　　乔熙弯着眉眼，笑得甜而灵巧：“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楚淮眼底的纵容加深。

　　约莫是深夜的月光，从窗棂落进来，皎洁得就似乎是触手可及，明光摇曳。

　　乔熙的目光痴迷，落在上面，几分感伤：“奥勒帝国也有潜斯曼国一样圆满的月亮。”

　　“小乔，你在我的身边，一切才圆满。”楚淮的目光认真，并不像是在说情话，反而，更像陈述。

　　乔熙被楚淮这样难得的温柔熏染，笑得同样真切。

　　至少，今天晚上，让他们好好的渡过这些平静的时光，没有利用，也没有任务，只是单纯的陪伴。

　　......

　　极夜降临，奥勒帝国陷入了黑暗。只有王宫顶层的王后寝殿，明光如昼。

　　这里有着整个奥勒帝国最温暖的烛光，因为这里住着的人，是国王放在心尖痛爱的小玫瑰。

　　楚淮单膝跪在地上，正在替乔熙穿袜子。

　　“外面很冷，小乔，如果没有此外事情，你不应该随处乱走。”楚淮的语调温切，满满的体贴。

　　他变了许多，用极致的爱将真正的自己压制下去，真正做到了风姿潇洒，温文尔雅。就似乎那个弑父夺位，杀人不见血的储君，从来没有泛起过。他将自己全然割裂成了两小我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