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分了地,人们还不是很适应。有人还等着队长在大喇叭里广播,过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团体”已经解散了,于是胡乱的吃了早饭,扛起镢头就走。
田地里已经有许多人在干活了。以前勤快的现在更勤快了,以前不勤快的现在也勤快了,收了粮食都是自己的了,虽然要勤快!公粮自然适应要交的,在队里的时候也交,“种地纳粮”这是天经地义的。
现在还不知道公粮要交几多,也不知道地里能打几多粮食,如果凭据原来在队里的收成,粮食的产量是不多的。
“你咋才来呢?我们都干了快一个多小时了!”周庆奋看见高峻成晃晃悠悠的走来,他把镢头当成“第三条腿”,杵在那里。
“咋地?你替队长记工分啊?可惜不是那个时候了,大爷我现在自由了!想什么时候干活就什么时候干!”
“我操!你是谁大爷?!信不信我镢头刨死你!”周庆奋青筋暴起,像是一点就着的炮仗。
“我还真不信!你刨一个试试?”高峻成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庆奋轮起镢头就刨,高峻上不躲也不闪,就那样直挺挺的站着。
周庆奋的镢头狠狠的刨在了高峻成的肩膀上,高峻成身体一晃差点摔倒,肩膀鲜血淋漓,看的人心惊胆战。
“你咋还真刨?!”在地里干活的其他人原来觉得他们俩不外是开个玩笑,谁也没想到周庆奋竟然真的刨了下去!
周庆奋瞪着俩眼珠子,似乎还没“解气”,围观的人七手八脚的扶着高峻成往回走,高峻成挣扎着不走:“没事!没事!我想看看这个周疯子能疯到什么水平!”
“你可别逞能了!——赶忙的去卫生室包一下!如果不行就赶忙去镇上的医院!”
“这点伤死不了人!放心!”高峻成虽然嘴上强硬,身体却很老实的哆嗦着,他的身体的反抗也逐渐的没了力气。
这边有人拉走了高峻成,那边有人在责问周庆奋:“你跟高峻成有仇啊?你下这么狠的手?你不怕把他刨死了呀!”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天算他走运,否则我一撅头真刨死他!”
“看把你能耐的!——你刨死他你还能活命?”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周庆奋还嘴硬,但声音明显的低了一些。
“你照旧赶忙回家去看看高峻成吧——他要是告了你你就得进局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周庆奋的脸哆嗦了一下,他扛起镢头就走,脸色也欠悦目了。
周庆奋回抵家就拉开橱子找工具,陈方妹正在里屋躺着——她的肚子又兴起来了。
“你翻箱倒柜的找啥呢?”
“没啥——我饿了,找点工具吃……”
“吃的都在梁上挂着的篮子里——你翻腾橱子干啥?”
“哦——我找点下饭的菜……”
“你轻点——我心里闹腾的慌!”
“知道了,知道了——”周庆奋凑齐了四样工具提着出了门。
“大成!大成在家吗?”
“谁啊?——你来干啥?你还嫌大成伤的轻?”高峻成的老婆开门一看是周庆奋,脸立刻耷拉了。
“弟妹啊,我跟大成兄弟闹着玩呢……”
“闹着玩?闹着玩你就把他的肩膀刨个稀巴烂?!我把你的蛋砸碎了也说是跟你闹着玩,你愿意吗?”
“弟妹——你说这话就没劲了——那——那蛋能跟肩膀比吗?肩膀伤了能修……蛋碎了可就彻底完蛋了……”周庆奋提着礼品站在门口,讨好的笑着。
“你的意思是蛋不能随便砸肩膀可以随便刨呗?”
“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弟妹,你先把工具收下——去医院花的钱算我的,行不?”
“那受的罪咋算?”
“那个怎么算啊?”
“所以这件事不是钱的问题!”
“那你说,弟妹,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高峻成的肩膀跟原来一模一样!”
“那……那……已经受伤了,怎么能跟原来一模一样……”周庆奋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可是自己动了手,“缺”攥在人家的手里,只能“听命于人”了。
“那个我不管,我只要结果,至于怎么做那是你的事……”
周庆奋突然想起他家跟高峻立室挨着的一等地,他狠狠心,咬咬牙,说道:“弟妹,要不这样吧——我拿大片地换你家的甘河子沿,怎么样?”
大片地就是长兴村最好的一等地,而甘河子沿则是三等地,是只能种地瓜跟花生的“含沙地”,容易漏水,不管是下了雨照旧浇了水很快就会干。
高峻成媳妇的脸色终于有了暖意,她咳嗽了一声,掩饰着她“胜利后”的“小自得”:“你说了能算吗?你家里能同意?”
“我说了不算谁说了算?!你等着,我这就去借尺子!”周庆奋放下手里的工具转身就走,嘴里还念叨着:“竟然质疑我的一家之主职位!真是有意思!”
周庆奋在他爹的怒骂和陈方妹的冷眼中丈量了土地,他家的大片地一亩三,高峻立室的甘河子沿一亩五,高峻成媳妇“慷慨”的体现多的二分地不要了,“沾了”二分地的光的周庆奋并不欢气,他知道自己还要继续蒙受来自于他爹的叨叨和他老婆的冷眼,这种折磨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气结束?
高峻成的伤简直很重。周庆奋的那一镢头刨断了他的锁骨,肩膀上的肉也掉了一大块,多亏高峻成年轻力壮,能吃能喝,所以尽管伤势严重,他恢复的也很快。
“拿一块肉换一块好地,值!”高峻成自得洋洋:“我其时也想还回去的,那样的话就白挨这一顿了……”
“你觉得这样很划算,是吧?”
“没,没……”听出老婆话里的“讥笑”,高峻成尴尬一笑:“听老婆话,过好日子,嘿嘿……”
高峻成老婆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没等高峻春登门,涂亚鹏带着账本去了他家。
“书记没在家?”涂亚鹏一进门没看见高峻春,就问徐芝兰,徐芝兰的眼神躲躲闪闪:“嗯——他应该一会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