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的一张照片里，曲久荟黑发披散，穿着雪白的长裙，仰着头倒在第一层台阶上，双脚摊在台阶外面，就像被遗弃的洋娃娃。
因为拍摄角度是在高处，付良澄能清楚地看出楼梯有多长，也能明白一个女孩瘦弱的身体到底遭遇了多大的攻击。
他的视线下移，发现有张照片拍的是楼梯上的景象，一个警察正蹲在三个女孩面前，似乎在询问些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这三个女孩应该就是陈思涵，孙媛和姚昕。
但是引起他注意的，是照片里的警察身边放着的一个轮椅。
付良澄记得陈思涵的证词是，当年是曲久荟自己坐着轮椅，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死的。
他原本以为，曲久荟是跟轮椅一起滚下楼梯的。
现在才发现，原来只有她自己滚了下去，轮椅依然完好无损。
付良澄把这一页翻已往，开始看当年警察纪录的证词。
前面都是幼儿园老师的证词，末尾的时候，他才看见几个眼熟的名字。
陈思涵：是她自己不小心的，我们没有欺负她。
孙媛：我想拉住她的，她掉下去的时候，她的轮椅往退却了一下，盖住了我，我就没能拉住她。
姚昕：警察叔叔，她会死吗。
......
付良澄看到最后，目光突然一颤。
他合上资料，直接塞给李瑞，转身走向审讯室，打开了门。
听到开门声，蒋昔晓慢慢抬头，漆黑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就像寂凉的黑夜，找不到半点光。
付良澄抿着唇把门关上，走到他劈面的桌子前，并没有急着坐下，而是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曲久荟不是意外身亡？”
听到曲久荟的名字，蒋昔晓眉梢微动，眼里有些颠簸：“她不会让自己单独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每次下楼，都是老师带她已往的。”
“所以。”
付良澄单手撑住桌面，俯下身与他平视，“你觉得那天曲久荟会泛起在楼梯旁边，是陈思涵她们把她带已往的？”
“否则？”
蒋昔晓笑了下，往椅背靠了靠，“她们总是讥笑久荟，笑她不能站起来，班级里有次演出，老师让久荟去演白雪公主，陈思涵就说，世界上没有站不起来的白雪公主......”
“可是这些都是你的料想而已！”
砰！
付良澄突然锤了下桌面，蒋昔晓被吓到了。
他这才发现，苍白的灯光下，付良澄的眼睛已经红了。
为什么？
他不明白。
付良澄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李瑞连忙推门进来，把椅子从桌子下拉出来，劝付良澄先坐着冷静一下。
但是付良澄冷静不了。
他知道，自己也许是多心了，但是刚刚看到那份资料后，他就一直无法从自己的料想里走出来。
如果曲久荟是自己坐着轮椅摔下楼的，又或者是被人从后面推下楼的，那个轮椅都不应该还在楼梯上。
孙媛的证词里说了，因为轮椅往退却了一下，盖住了她的去路，她才没能拉住曲久荟。
如果......
如果曲久荟不是意外死亡，也不是被人推下去，而是自己故意从轮椅上摔下去的呢？
另有她摔下去后，为什么会是头在台阶的这一侧？
就像是在摔落的历程中，翻了个跟斗一样。
如果她是意外摔下去，或者是被人推下去的，她的身体都照旧呈直立的状态，摔下去后应该是趴着的姿势，而不是照片里的那个姿势。
所以付良澄想到一种可能。
如果她是故意从轮椅上摔下去的，因为腿脚无法发力，她就得借用上半身的力量，所以她会把身体往下弯，直至脱离轮椅。
这样一来，她的脑袋就会最先碰到台阶，然后让自己翻了个跟斗，才会酿成照片里那种姿势。
付良澄不敢再往下想，这是他第一次对真相发生了回避。
以往的案件里，他遇到过许多心理扭曲的犯罪者。
他现在已经能想象出二十年前，曲久荟坐在轮椅上的心理。
她看着各人生龙活虎的，只有自己不能站起来，班里的三个女孩又在肆意讥笑她。
也许她会想。
要否则死了算了。
但是她不宁愿宁可就这样死去，她知道班里有个男孩很喜欢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所以她选择在那三个女孩面前死亡。
至于三个女孩未来碰面临什么，都与她无关，她已经死了，只不外死之后给男孩留下了一份礼物。
那就是，恼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