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怕鬼，但实际上，鬼无情无欲，特别纯粹，人心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工具。
秦娉苓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已经不见了刚刚脆弱的模样，眉眼间略显疲惫，却平和淡然。
很快，医生开了一些药，嘱咐好生休养就回去了。
院子烧没了，秦娉苓只得暂时休养在秦忱的西厢房里，一整夜徐金铃的喊叫声不停于耳。
若不是她见多识广，定力足，又怎么睡得下？
直到后半夜，徐金铃才顺利产下一女，报喜的声音传遍了全贵寓下，秦娉苓的耳根子才算是静了一些，她太累了，没有起身去看那刚出生的女孩，迷迷糊糊地又睡去。
……
“娉苓，娉苓……”
天光微亮，一道道细碎的轻唤声，将甜睡中的秦娉苓慢慢地拉回到了现实中，一睁眼，就看见萧素汐一身素衣挂在了床顶上，那张苍白的脸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间，倏然下降，在距她鼻尖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下。
“这样吓我好玩吗？”秦娉苓脸色冷淡，没有多余的心情。
“我在康年那，听说你被困在火海之中，就急着来找你了，你没事就好！”萧素汐讪笑着闪身下了地。
“范康年这么体贴我呀？昨夜那火保不齐就是他放的吧？”秦娉苓撑起上半身，歪在软枕上，目光斜斜地撇向萧素汐。
萧素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来回走动，叹息，“唉，你没事就好。我一听说他要纵火烧你，我也想阻止来着，也想打他来着，可是够不着他呀，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
“你不是入梦了吗？没好好问问他吗？”秦娉苓岔开话题。
范康年想杀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猜到范康年会下杀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还没呢，康年在我灵堂前哭得伤心欲绝，不吃不喝不睡，他不睡我如何入梦？”
萧素汐越说越小声，语气中隐隐约约还透露出一股心疼。
伤心欲绝到和天子的女人在灵堂前，行轻易之事？
“蠢货。”秦娉苓冷笑一声。
“你为何骂我？”
萧素汐梗着脖子走过来，鬼脸气得有些扭曲。
秦娉苓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她怕萧素汐这个蠢鬼会酿成厉鬼，虽然不会实话实说了。
“苓儿，苓儿……”
房门这时候被人推开，秦夫人披头散发地闯进来，满脸憔悴之色，步子杂乱焦急，看起来像是刚刚苏醒，就要迫不及待地来看受惊的宝物女儿。
一路哭喊着奔向秦娉苓的床边，就连萧素汐的魂影都被撞散了，片刻后再次凝结起来，飘到了秦娉苓的床边，蹲了下去。
“夫人好担忧你啊！”萧素汐眼中浮出艳羡，她自小没有母亲，寄养在各宫之中，从未享受过娘亲的呵护。
“……”秦娉苓默然，脸上最后一点笑意在见到秦夫人的那一刻，尽数褪去。
“我的孩子，受苦了……”秦夫人哽咽不已，眼底的怜惜呼之欲出，泪糊满了双眼。
秦娉苓冷漠地看着秦夫人那双被火烫伤，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正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脸颊。
人，真的是很可笑。
刚重生时，秦夫人也是这般温柔地看待她，那时她觉得自己总算投对了一次胎，心中感动不已，还曾立誓这一世要好好待这来之不易的亲人。
但现在，她看着只觉得可笑，心中一点波涛都没有。
反倒想着肚子有点饿了，早膳还没吃。
“幸好你没事，你姐姐……”没有获得秦娉苓的回应，秦夫人敛下眉眼，泪两行，避开了秦娉苓那双微带着阴冷笑意的眸子，才又开口说道，“昨夜差点就没了，医生说如果晚救出来一会儿就没命了！幸好，幸好，咱们家有菩萨呵护，你们都平安无事。”
“简直。”要不是有神在，我这条小命又没了。
秦娉苓知道这事怪不得秦夫人，一直以来秦夫人待她也很好，只是虚伪了一点而已。
“娘……”她轻喊了一声，目光略开，望向别处，淡淡地启唇说道，“您想对姐姐好就对姐姐好吧，不必如此欺压自己对我好。”
她自认为，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秦夫人愣住，泪水噙在眼中，慢慢淡去。
“苓儿在说什么？是娘哪里做得欠好惹你不喜了？”
“母亲敬服自己亲生的小孩是本能，我……不怪你。”秦娉苓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
秦夫人的神情开始变得庞大，眼眸微微哆嗦着，从最开始的震惊到迷惑，最后如释重负。
似乎她也因为疲累不已。
“苓儿，十多年了，你刚出生，才那么小一点就到我的身边，难道我们母女之间一点情义都没有吗？我也早就把你当结婚生女儿了的。”秦夫人收起了泪水，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当结婚生女儿，终究也不是亲生女儿。
秦娉苓嗯嗯两声，不停所在头，笑道，“虽然有，你永远是我娘。娘昨夜一ㄜ惊了，快些回去好生休养吧！我饿了，想喝牛肉汤。”
“好。”
秦夫人走后，萧素汐就哇地一声，大叫道，“你竟然不是你娘亲生的？”
“……”
“如果说你是庶女，那你娘也对你够好的了，险些视如已出，从小到大你的吃穿用度可都比娉婷好！你娘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嫡母了！你刚刚那般说，会不会伤了她的心？以后就差池你好了怎么办？”
“……不会的，她冷落亲生女儿，却将我捧在手心，装了这么多年，肯定是要做给外人看的。”秦娉苓叹息。
萧素汐颔首体现赞同，随后又大叫一声，“那你亲生的娘是谁？”
“这可能就要问问那乔家嫡小姐了。”秦娉苓的目光倏然阴沉了下去。
一阵牛肉香气扑面而来，红笺端着牛肉汤和早点走进来。
“啊，好香啊！”萧素汐吸了吸鼻子，围着牛肉汤打转。
秦娉苓勾唇一笑，接过牛肉汤，喝了一口热汤，这才无比满足地付托道，“红笺，你帮我去把柚子叫过来。”
“是。”
秦娉苓大块朵颐地吃起来，刚放下汤碗没多久，柚子便走了进来。
“你找我？”
自从秦娉苓知道元珩和柚子的身份之后，元珩是没什么变化，柚子反倒端足了神仙的架子起来了。
郡主也不叫了，礼也不行了。有一种奴隶翻身把赞美的感受。
不外，这些都无所谓。
“元珩怎么样了？”
“死不了。”
“……”秦娉苓讪讪地敛下眉眼，与一旁同样蔫了叭叽的萧素汐对视了一眼。
“我想你帮我找小我私家。”秦娉苓说话客客气气的，下了床，从妆奁中将那枚银铃铛取了出来，交到了柚子的手里。
元珩说过，柚子本是元珩的座骑，天雷轰他下凡之时，他正骑在柚子身上，柚子是被殃及池鱼了。
既能为水神座骑，一定是什么勇猛的生灵。
“我只知道是个女子，长什么样，叫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个铃铛是她所有之物，你闻闻看，能不能找获得气息？”
柚子立即将铃铛凑到了鼻尖，听话地闻了闻，沉吟半晌，才恍然惊觉差池劲。
“我是条鱼，不是狗！”
秦娉苓一哂，皱眉斥道，“那你找财神资助去！我可是你殿下的人劫，欠好好替我服务，休想重返天界！”
“……”柚子张了张嘴，心里气极却又无力反驳，他虽为水神座骑，但好歹也是水域神鱼，一些低阶神仙见了他都要行礼膜拜。
这凡人都知道他是神物了，怎么还如此无礼？
想到元珩很是护着她，柚子敢怒不敢言，只能握着铃铛，气鼓鼓地离开。
回到西厢房，见元珩已经苏醒，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床头，喝着红笺送来的牛肉汤，除了脸色苍白些，已无大碍。
柚子敛了敛神色，上前轻声询问道，“殿下可好些了？你受灵珠反噬，本就虚弱，这回更是伤到了元神，如此……认真值得吗？”
“许多几何了。日后回天界再修炼就是了！”元珩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颜色如浓墨化开，深不行测，幽幽地岔开话题道，“牛肉汤很好喝，难怪秦娉苓这么喜欢！给你留了一碗。”
柚子叹气，转身拿起汤碗，囫囵吞了下去，将碗舔得干洁净净后，才又开口说道，“殿下，您三番五次救了郡主，神力却不能恢复，反而越发虚弱，您可曾想过，您的人劫或许不是她？我们或许找错了人？”
闻言，元珩怔忡片刻，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不知为何，他从未想过要离开秦府，他撩眼问柚子，“不是你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一下凡就在水中碰见了秦娉苓，这是上天的指引，人劫一定就是她吗？”
“我……我现在觉得不是了。”柚子被噎了一句，什么都说不出口，气了好一会，又将银铃铛拿了出来，委屈吧哒地起诉，“郡主让我找个女人，这个铃铛的主人。”
元珩瞥已往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找不到人就找财神资助吧！横竖你能找获得财神。”
“……”你俩真是越发有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