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随便些小酒小菜。”小二立马挤着桌与桌之间的间隙去了后厨。
花颜自顾自倒了杯白水，握在手心，静静听他们闲聊。
“令郎是娶没娶啊？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
“他娶不娶与你何关，净瞎费心。”
“听说外面来人了，是个送嫁的，那女的长得可不赖，看令郎对她的态度，两人似乎十分友好？”
“这又与你何关？”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令郎的大喜事你都不兴奋兴奋，怎么做人的呢？”
“我就奇怪了，你这张口缄口都是令郎长令郎短的，人家看过你？”
“那又怎么样？令郎多好的人啊，让我们长寿百岁呢。”
那人便不再说话了，似乎被这句话怼住了，亦或者，他想反驳，却觉不妥。
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于谁而言，都是欠好的。
话出口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捂嘴，恰似这样便能把那句话收回去似的。
在场众人听到“长寿百岁”都或多或少地噤声，不愿加入进去，唯恐惹出什么事儿来。
酒楼内一时间噤若寒蝉，只有筷子碰撞声和咀嚼声。
当小二从后厨端着托盘而出的那一声唱喝响起，才将气氛重又拉了起来。
花颜悄悄颔首，“长寿百岁”当该是个好寓意才是，怎么到了这里反倒给人一种祝别人早死的感受呢？
花颜拉了小二衣角，笑意满满道：“小二哥，你这酒楼都有些什么菜啊？”
“女人想要吃什么，我们这都有。”
花颜了然所在颔首，又继续道，“可有观音镇海啊？”
谁知那小二脸色突然苍白苍白的，跌跌撞撞地往里头跑了。
观音镇海……花颜摇摇头，没什么差池吧？
她只在数朝之前的皇家纪录志中见过这道菜，不外也如醉魂一般，天子下旨，将这不敬神明之人给灭九族了。
花颜没了用饭的心情，筷子在上好的菜肴上戳了又戳，旁人看来即是她嫌弃。
终于等到那个小二出来，这次他脸色已恢复如常，勉强挤出笑容，“女人，我们酒楼可没这道菜，不外……”
“嗯？又要几多银两？”
“不外女人若是能向主厨描绘一二，说不定主厨能做出女人想要的工具呢。”
“那便再好不外了，且带路吧。这好好的酒楼，连这道菜都没有，倒是教人小瞧了。”
众人恍然，这嫌弃的也太令店老板伤心了吧……
小二脚步踉跄，快走几步将她带入后厨。
后厨极为宽阔，灶台都打得五六眼，好几个师傅下厨，香气四溢。
小二领着她到了最末一处灶台，掌勺师傅翻着菜，道，“女人口口声声想要那道菜，可知这一步算是什么？”
花颜拢袖，端得是过人气势，闻言笑了笑道：“灭青。”
“哈哈哈，自然，这菜一旦灭青，再大火炒上些许，便能装盘了。”掌勺师傅朗声笑着。
“师傅经验富厚，岂是我能比的？”花颜抚着镯子，自是说了奉承话。
“既如此，那女人可知，你要的这道菜，有几步？”
“我听闻，此菜乃某大厨所创，此大厨已过不惑之年，膝下仍无子继续手艺，多次烧香拜佛求告送子观音，却只得一女。心中不满，便将这送子观音以白萝卜雕成，尔后以红油兜头浇之，油温之高可使白萝卜烂熟为泥，混着红油摊落于盘中，是以可见满盘红色，便将这道菜，命为‘观音镇海’。”
掌勺师傅颠勺的行动一顿，继而继续道：“有趣。女人说得不详尽。我有些许疑惑想问问。”
花颜莞尔一笑，“师傅请。”
“所谓观音镇海，这观音即是白萝卜无疑了，这海即是染了红油的萝卜泥，这二者背后，想必还深有原理吧？”
花颜颔首道:“正是。我这听闻，可另有一段呢。这大厨会的菜肴可多了，但只将这道‘观音镇海’教给了唯一的女儿，然而无论他的女儿如何练这道菜，哪怕是他手把手教，那红油浇上白萝卜，也化不了泥。但奇怪的是，只要大厨自己做，便次次皆成。师傅你道为何？”
掌勺师傅终于面露疑惑，停下了手中行动，“为何？”
“他再高明，又怎么高明得了观音呢？他想让观音知道，她送的孩子未来会亲手把她以热油滚过。但观音亦见告他，她送的孩子哪怕以再滚的热油浇她，她亦能平安无事。师傅你说，怪哉否？”
掌勺师傅忽而迷茫，忽而疑惑，忽而便又愤然，“女人这真是一个好故事，我便做这一道菜算是犒劳女人！但女人可知，这大厨是如何被灭九族的么？”
花颜心下了然，却只是道：“愿闻其详。”
掌勺师傅从菜篮子里拿了个又大又白的萝卜，却是转言道：“明日此时，女人带够银两过来买这道菜，但此等美味佳肴，女人可有心胸，一人买得二人吃？”
“自然！”
“此菜若是配酒，再好不外了！”
“我也如此觉得，那便叨扰掌勺师傅了。”
“来宾至上，女人可别再嫌弃酒楼菜肴了。”
花颜浅笑颔首，作揖行礼之后，便再次随着小二去了大堂。
花颜路过那位老板，拔下簪子扔在他账本之上，愤然往外行去，“哼，掌柜的该换厨子了！”
“诶，女人，女人……”
花颜深呼吸，转身直直回了阜书宅邸，却不意正碰上从街头走来的阜书。
花颜顿住脚步，不着痕迹地审察了他一番，“阜书令郎，你这一天天的日子倒是悠闲。”
“长公主这是？”
“哦，找那半仙去了。说来也怪哉，好几天不见人，本宫问了好些小我私家，都说没瞧见。”
阜书神色有几分不行见的疲惫，闻言笑着道：“人老了，多歇息几日也是正常。对了长公主，后日即是十五了，极为热闹。”
“你不说本宫倒忘了。如此说来，本宫倒该好好地准备一番。阜书令郎…你且去忙吧。”
花颜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留在此处，当下便往休息之处而去。阜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下不知觉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