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来信了,小军激动地赶忙展开,除了一如既往的关切诸如:记得定时用饭,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太劳累了等等;就是大明不负众望考上咸安师专而彩霞仅以一分之差与之失之交臂。彩霞气的三天未下炕,彩霞妈泪流满面,频频镇上的会都没去,做生意的心凉了半截。
小军对此消息既兴奋又伤心,同时也为自己早早地躲过升学考试这个难关而暗自庆幸。他立即回信,慰藉麦芽物伤其类的心,又央求麦芽来上海,帮他照应上海服务处。写完不放心,又给父亲写信让父亲做准丈人的事情。
麦芽爸虽不是冥顽不化,可也是要面子的人,他怕被村里的唾沫星子淹死,便说:“婚都订咧,早晚都是你娃的人,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而且你看屋里也忙不开。”
小军爸对此并不勉强。
彩霞每天独自对着四面墙发呆,她不敢出门,生怕被村里人笑话,更怕大明今后对自己不闻不问。而大明对此却全然不在意,本以为可以在聚会会议上与彩霞不期而遇,谁知一连频频都没有遇见更没有找见彩霞家的凉皮摊。
大明只好到麦芽家里托麦芽把彩霞找来。
大明看见彩霞的第一眼,眼睛就湿润了,原本圆润的下巴此时竟变得尖削起来,白皙红润的面庞如白月光一般苍白。
“今年没考好,明年一定能考好,各人都在咸安师专等着你!”
“你知道吗,我把有生以来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照旧没有过,你说我是不是原来就是个笨鸟?”
“乱说啥?你要不是拉肚子影响的也不会差一分!”
“或许吧!也就只有你才相信!谁知作别人背地里咋说呢!”
“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家管不了那么多!”
“你今天咋有空来这?”
“我在会上没见你家的摊子,一连频频都没见到,实在没措施就来麦芽屋里。”
彩霞笑了。
大明的心也随着辉煌光耀起来。
彩霞先走出麦芽家,在那棵大槐树下等着,大明骑着自行车随后赶到,夏日的烈阳把人们都赶回家里,村子外面没有什么人,彩霞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才放心跳在后座上。
大明带着彩霞到后稷石雕像边坐下来,后稷雕像四围种植着成片的月季,鲜花烂漫、绿叶油油,芬芳的花朵引得蜜蜂、蝴蝶四处飞翔。旁边的水池里各色锦鲤游来游去。水池里露出几个喷水的莲蓬,此时没有水喷出,只有在重要的节日才会有喷泉涌出。
周围高峻的杨树上不时传来知了的声音。
大明说:“你先坐会,我等下就来。”
彩霞乖乖所在头,坐在花园边玄色的低矮铁栏杆上。
月季的芬芳冲走了心头连日的阴霾,此时,彩霞觉得心情也如这明丽的花朵一般舒畅起来。
大明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包着蜡纸的奶油冰棍,另有两个小白瓷瓶。
“那是啥?”
“酸奶,后稷酸奶是咱这最好的饮料!”
彩霞和大明吃着冰棍喝着酸奶坐在花丛边不知不觉就消磨到了下午。
“你想吃点啥?”彩霞问道。
“凉皮!”
“算了吧,我闻到凉皮就够了,我们去吃饺子吧!”
下了大坡,他们来到路边的小饭馆里。
“以后你要来寻我就先去寻麦芽,跟今天一样。”
“好!”
“等下我们去哪?”彩霞问。
“去看影戏?”
“花钱!”
“去杨坚陵吧!”大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好!”
他们折回大坡,大明推着自行车,彩霞走在旁边。在彩霞满天飞的黄昏时分,他们来到隋朝开国天子杨坚的陵墓前。专属帝王的气势恢宏的享殿、配殿、神道早已随着历史烟消云散,面前仅存一个大土墩,上面是绿油油的松柏,周围早已是一片庄稼地,地里半人高的玉米正迎风招展着长长的甩袖。人在自然和时间面前是何等渺小,无论他曾经何等叱咤风云地站在世界之巅!
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开始回家,乘着夏夜的凉风一路下坡往家飞车。
来到村子西北边的大土坡边时,一颗明亮的星星像钻石一般闪耀在明亮的夜空里。
“今夜月明如水!”大明道。
“在左边那个塧边上挖土时,经常会刨到远古时代的瓦罐、瓦盆、甚至厥后各个朝代的铜钱。”
“小声点,小心地下的先人们听见。”大明说道,“上车,下坡了!”
一溜烟就到了村口,许多人都坐在门口纳凉。大明和彩霞依依不舍地作别,大明说明天上午再来,让彩霞十点钟在大槐树下等着,彩霞颔首。
彩霞婆也在门口跟麦芽婆拉着家常。
“你今咋卖那么多的银簪子,准备干啥大事呢?”麦芽婆边说边用双手比了个大O眼里溢满了羡慕,半是赞叹半是酸楚地问道。
“还不是给我那碎儿结婚用么?娘富富三代,娘穷穷一窝!”彩霞婆说着把嘴努向彩霞屋里那边。
麦芽婆会意,笑着说道:“翠茹这两年把钱也没少赚,还说啥呢?”
“钱是没少赚,品德是赚不来的?”彩霞婆不屑地说道。
“你今儿个把被子拆洗了,缝好没?”麦芽婆赶忙岔开话题。
“缝了一个大的,明天再把此外拆洗了,另有棉袄、棉裤呢!”
“洗那么多,能缝地过来不?”
“咋能缝过来?今儿照旧隔邻几个婆娘资助才缝完。”
“明天缝的时候把我叫上。”
“你把你的洗完咧?”
“还没洗,过两天再洗,跟上!”
“资助的时候叫一声我。”
看见彩霞回来喊道:“鬼女子死哪去了?你妈随处寻你用饭呢!”
“去同学屋散心去了!”彩霞头也不回地闷声答道,径直回自己家去了。
“彩霞,搅团在案上给你晾着。”妈妈听到彩霞进屋的声音头也没回地喊道,她依然低头挥舞着炕笤扫着炕上的灰沫子。
“凉席铺了这长时间,底下都是灰!”她嘴里唠叨着。“你一会吃完饭,把凉席也揭起来扫下灰。”
彩霞回到厨房里,竟然另有半案搅团。她高声嚷道:“妈,这么多谁能吃了?”
“吃几多是几多!这些天都没好好用饭,你逛了一天早都饿了,你婆锅里另有麦仁汤,去喝点。”
彩霞默默地拿着蓝边大粗瓷碗去隔邻婆院里,掀开顶部缀满五彩小米珠下面垂着一排玄色丝线穗子的玄色布门帘,揭开连锅炕的锅盖,里面放着一大碗满满的麦仁汤。端出麦仁汤她回到自己家厨房里,切好搅团块放入碗中,调了辣椒油、蒜泥、醋、盐,一口麦仁汤就一口搅团美滋滋地吃起来。此时饥饿的滋味全都涌上来了,胃也似乎要把多日来的亏损都要补回去一般,不知不觉半案搅团下去了,彩霞才觉得过瘾,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嗝,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