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苦战
这两个冒牌货瞧着似乎不怎么智慧。
他们伪装成裴擒虎二人,不外乎是为了趁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脱手。
公孙离又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时机?
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她与连景对视,动手!
同一时间脱手袭向两个冒牌货。
连景卖力缠住“裴擒虎”,公孙离则一击杀向“杨玉环”。
“阿离,你做什么?”
“杨玉环”骤然被偷袭却无丁点儿惊慌,反而游刃有余,明显是早有准备。
公孙离淡声应答:“杀你。”
数枚枫叶暗器自指尖脱手飞向“杨玉环”面门要害,却听叮叮叮数声,“杨玉环”五指连弹,居然徒手击飞暗器。公孙离脸色微变,脑中浮现刚刚纸伞击向“杨玉环”时的一样触感。
电光石火间,立时猜出两个冒牌货的真实身份。
公孙离:“阿景,小心!他们是机关人!”
连景此时被“裴擒虎”逼到角落,歪身躲开那一拳,借力机关,跃上墙壁,再利用机关丝将自身拉往相反的偏向。还未等他站定,余光瞥见公孙离身后侧死角的墙面传来细微机括声。
“你身后!”
连景一边应付缠上来的“裴擒虎”,左手一抬,手腕潜伏的机关射出数根机关丝,死死捆住偷袭公孙离的机关手臂。公孙离则默契地翻身后跃,借力踩上那根机关丝,闪身瞬移至连景身边,同时一伞挥出,裹挟着红色气劲击退“裴擒虎”。二人背抵着背,脸色同样凝重。
咔咔——
咔咔——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迷宫四面八方的墙壁传来。
待看清,公孙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墙壁里面,藏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关造物。
连景眼皮狠狠一跳。
模糊低喃:“这也太多了吧……”
莫说他们只有两小我私家,就是再来两个,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嗯,有种捅了马蜂窝的既视感。”
公孙离语调轻快地打趣,暂时冲淡凝重肃杀的气氛。
连景似苦中作乐般接过话茬。
“公孙娘子,捅马蜂窝不会要了我俩的命,但捅他们会。”
“那就杀出去!”
公孙离脚下一错,倩影消失,原处仅留下一柄飞旋的枫叶纸伞。
枫叶暗器拖着红色气劲,在空中留下数十道差异轨迹,航行角度刁钻,速度极快,目标无一例外都是那些机关造物的枢纽。大部门机关造物,只要废了枢纽,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谁知下一瞬,“裴擒虎”的拳头杀至眼前。
公孙离并不擅长贴身近战,自然不会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坚决爆退,闪至纸伞旁。
足尖刚落地那个“裴擒虎”复又袭来,“杨玉环”手腕弹出的匕首险些贴着她脖子掠过,留下一道细窄的血丝。公孙离接连闪躲,但两个机关人的配合默契远超她想象,攻击如雨点密集。
她还未站稳便结实挨了“裴擒虎”一脚,左臂骨头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若非连景分心用机关暗器帮她反抗缓冲一波,手臂最轻也是个骨裂。
公孙离:“多谢!”
“这种时候谢什么!”
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公孙离失事他能好到哪里去?
这些机关造物基础不给人喘息的空隙。
倘若只有冒牌货,莫说他们两人,即便只有一人也不惧。
可惜,除了冒牌货另有数百只机关造物。
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敌人,她身法再灵活也无法全身而退,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冒牌货只是冒牌货,若一个似阿虎刚猛迅捷,一个似玉环姐姐以音御敌,再加上这些机关造物配合,那还打什么啊,及早躺平认输,黄泉路上早死早轮回。
纸伞又一次击飞敌人,公孙离趁着间隙喘息,思索对策。
“阿景,这么下去不是措施……”
敌人数量众多,还都是不知疼痛、不会疲累的机关,但她和连景却只是血肉之躯。
若是僵持时间长了,不管是反映速度照旧力量都市下降。
下场不是被活活耗死就是失手被机关杀死。
看着躺了一地的机关零件碎片,再看数量不减反增的机关敌人,公孙离福灵心至想到什么。
“一般情况下,这种机关是靠什么运行的?”
连景分心回覆:“能量中枢啊!”
公孙离心里有个想法。
“那你有没有措施切断能量中枢的供应?”
失去了行动焦点力量来源,这些机关造物不外是一堆废铜烂铁。
从源头解决问题。
只是切断能源中枢明显比打烂一具机关造物省事省心得多,效率也高。
措施,连景还真有。
公孙离不假思索:“你说,我配合。”
连景提醒她:“但,执行起来有风险——”
“风险大?再大又如何?能大过你我二人性命?”
机关数量多,行动敏锐,反映又快还疏散,若不能限制它们的行动,基础缓解不了眼前的困境。可他们就两人,公孙离会点儿机关术却不算精通,所以连景是唯一能执行的人。
这便意味着以自身为诱饵、吸引以及牵制敌人的任务落在公孙离头上。
其危险性之大,可见一斑。
公孙离以伞挡下“裴擒虎”的正面一击,半空卸力又倒退数丈才勉强站稳,垂在身侧的手臂隐隐发颤,刚刚险些脱手握不住伞柄。她深呼吸,勉强压下喉间翻涌的铁腥味。
“有措施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连景也不扭捏浪费时间,拖延越久对他们越倒霉。
反手从机关匣中抽出一柄成人小臂是非的工具,乍一看像是个机关扳手,但首尾两端造型细看起来,便会发现这是将十数种机关工具结合到一体。带这么一件,能省了十几件的空间。
公孙离急遽一瞥,心情有一瞬的裂开。
失声道:“合着你计划现拆?”
连景:“只能如此了,相信我的机关造诣。”
虽说他发现缔造的能力远不如恩师连笙,但他机关术基础打得牢实,拆机关的本事可不弱,即即是核桃巨细、机关零件成百上千的微型机关造物,他也能在极短时间拆得干洁净净。
眼前这些机关造物体型大,零件少,制作不算精妙。
唯一棘手之处,只在于数量多。
考虑公孙离只有一人,为了降低她的难度和危险,连景还现场教学指点,告诉她从那边捆绑能最大限度掣肘机关造物:“缠第三条机关手臂第二枢纽,这只弱点在颈下一指……漂亮!”
用最小的支付获得最大的效果,也让这些机关造物无法切断机关丝自救。
公孙离:“……”
她可算是骑虎难下了。
只是既然计划已经定下来,那即是开弓没有转头箭。
她险些将身法运用到了极致,一面闪避机关造物的围攻,一面辗转腾挪、身形闪烁,灵活穿梭机关之中,尽可能用手中的机关丝将每一只机关造物都绕上一圈,最后用力收线。
还得分心牵制“裴擒虎”两个冒牌货。
随着她的结构,原先走位灵活,抓都抓不到的机关造物宛若陷入泥淖,行动迟缓下来。
“阿景,就是现在!”
连景期待这个时机等了许久。
不用提醒,他已坚决脱手。
世上没什么人能比机关师越发了解机关造物的结构了。
这种水平的机关造物,造诣深、基础扎实、经验富厚的机关师仅一眼,便能大致判断一只机关造物的机关枢纽、衔接处零件枢纽、内部能量循环传送经络、能源中枢位置……
不少机关造物照旧重复的。
一回生,二回熟,拆第一只稍慢,拆第二只就快得多。
玄妙诀窍在于“快、狠、准”三字。
公孙离甚至没看清连景是怎么做到的,只看到他将手中工具嵌入机关造物的某处枢纽,手腕手指微微一动,微不行察的机括声响起,等工具再拔出来,那机关造物就不再转动。
公孙离这厢也不轻松,不仅要用身法限制机关造物,还得掩护专注拆机关的连景免受滋扰。
艰辛气,更费心神。
陪同着最后一只机关造物倒下,她顾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机关造物堆里。
连景则扑通一声跪在原地,手中工具脱手,劫后余生的他毫无形象地趴在机关造物的“尸体”上,虚软无力地摆了摆手:“刚刚拆的机关数量……哈哈,可抵得上往日一月的练习量……”
短期内,他是再也不想拆了。
争分夺秒进行精密的拆卸事情,压榨欺压脑子盘算,放松绷紧的神经,一阵胜过一阵的钝疼便找上门,似乎有谁拿着个机关小锤子一下一下锤他太阳穴,又像是有人在脑子里吹唢呐。
“一月的练习量?”公孙离看了看一地狼藉,咋舌,“我也认识不少机关师,相较于拆卸机关,他们更热衷缔造新的机关。”连景却能平心静气,进行枯燥的拆卸练习。
“我少时也如此,不耐那些枯燥无趣的基础练习,只想着做出能让我名动天下的作品。直到有一回炫耀到恩师面前,不见他有什么行动我便输了,苦想半月不知答案,还以为他用了秘法。谁知他只是在机关经络上滴了几滴‘机关液’,便这么轻而易举击败我的‘自得之作’。”
连景语气郁闷。
这么流氓的法子谁能想获得啊。
恩师还笑眯眯对他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百丈之台,起于垒土。唯有夯实基础,一步一个脚印积累,才有可能在机关一道上有所建树。你步子都没走踏实,就想学着跑了?】
公孙离听了想笑,奈何喉间痒意再也压制不住,忍了又忍,俯身咳出一滩血沫。
她淡定抹去嘴角的血。
连景扶着机关匣才勉强站稳,给她抛去两瓶治疗内外伤的药。
“公孙娘子,你手上也抹点吧……”刚刚一战公孙离肩负大部门攻击,看到那双血腥模糊的手,他才深切明白老师的评价何等贴切——这位娘子看似娇软,实则柔中带刚,坚贞不屈。
刚刚为牵制机关,她竟徒手使用机关丝,以至于机关丝缠入血肉,勒出数道极深血痕,部门血发黑凝固,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仅是囫囵用了药,简朴压制内伤,真让人为之汗颜羞惭。
连景自认为能刻苦,但这伤势要是搁在他身上,扪心自问,也免不了嚎啕两句。
“多谢。”抬手接过,也只是抠了些许伤药,搓手霜一般双手合拢涂满手掌心,最后用纱布将两只手用力包扎。做了简朴处置惩罚,起身捡起纸伞负在背后,喘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
“是极,刚刚消息也不知有无惊感人……”
连景随着重新背起机关匣。
二人体力在适才一战都消耗不少,但照旧得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未知危险。
目下最大的麻烦照旧机关迷宫。
“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一番检查,连景气馁得垮着脸,一手叉腰道,“好消息是我们适才的打架消息,不慎破坏机关迷宫的运行结构,迷宫停下来了。坏消息则是生路也被堵死了……”
公孙离脸色稳定:“天无绝人之路,再找找。”
想到墙壁中藏着的机关造物,她似有灵感,用纸伞随处敲敲打打,仔细分辨声音的差异。
她的沉稳与冷静也极大抚慰了连景内心的忙乱。
见状便问她:“你怀疑出口在墙壁中?”
“我只是在想,什么样的迷宫能真正将人困死?答案就是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的迷宫。将人从上方放进去,困死其中。我们适才是从墙壁进来的,会不会出口也隐藏在墙壁之中?”
这些机关造物也是藏在迷宫墙壁夹层。
公孙离仔细视察过夹层厚度,恰好能容纳一人通过。
“横竖都这样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说着,公孙离正好敲到一面声音与其他墙壁完全差异的墙。
凭据声音判断,墙面应该也是空的,但与其他藏了机关造物的墙面又有细微差异。
会不会,就在这里?
公孙离与连景对视一眼,征询:“试一试?”
连景道:“行,公孙娘子先小退一些。”
他从机关匣取出一件四四方方的扁状机关造物,按下某处暗扣,那工具便牢牢吸附在墙面,宛若蜘蛛一般灵活攀爬。只听一声声难听逆耳的切割声响起,乐成破开半人高的洞,洞内漆黑。
“你这机关匣真是什么都有……”
公孙离略带惊奇地看着连景背着的机关匣。
机关匣不算小,但考虑连景一路上掏出来的工具,这工具实在能装。
连景笑着挖苦回去:“公孙娘子也不差,伞柄处的暗格做得巧妙。”
提及纸伞,她神情肉眼可见得柔和许多。
“嗯,是一位很重要的人送的。”
二人说着一前一后弯腰进入洞内。
墙内果真藏着一条隐秘狭窄的机关密道。却不知他们刚进去,那两个冒牌货身体爬出几只蜘蛛巨细的小型机关造物,刷得一下钻入另一处墙壁裂隙,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洞内——
“此处空气是活的,看样子我们没有找错……”公孙离掏出机看护明珠,又仔细检查一侧墙面灯架上的蜡油和灯芯,还用手指碾了碾,“灯油新鲜无异味,灯芯也像是近期补过的……”
这一重大发现让两人略微松了口气。
进入密道之前,公孙离照旧在隐蔽交流留下枫叶标识。
连景早就想问了:“公孙娘子这是给裴郎君他们留下信息?”
谈及小同伴,公孙离因苦战而染上的冷色似冰雪消融般,被暖意取代。
“嗯,这是我们独占的联系标志。”
连景稍稍有些灰心。
他们在此处延长了不少时间,若裴擒虎他们会来,也该来了。
公孙离看出他想什么:“阿虎是有些热血莽撞,但玉环姐姐稳重冷静,她肯定会劝说阿虎去找辅佐,有了掌握再来找我,这一来一回也是要时间的。他们一定会来。”
连景倏忽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公孙娘子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两个伪装的冒牌货机关人相当传神。
至少一开始,连景作为机关师也没看出破绽。
“脚步声。”
“脚步声?”
公孙离颔首:“对,脚步声差池。”
“这都能听出来?”
“那是自然,玉环姐姐和阿虎的脚步声是唯一无二的。跟他们接触多了,多视察视察,很容易就能分得出来。除了这个破绽,另有即是我适才说的——我的同伴都很智慧,热血莽撞但不愚蠢。不知敌人底细就闯,救不了同伴是其次,一个不慎还将在自己填进去。”
连景似感伤一般道:“这份情感这还真令人羡慕,裴郎君他们能得友人如你,是幸事。”
通过脚步声分辨主人,不仅要长时间相处,还得细心注意、仔细记下。
记着不难,难的是有心。
公孙离却认真且温柔隧道:“不,是我之幸。”
一个家,应该至少有盏温暖的灯另有温暖的人,只要是他们在的地方,五湖四海皆可为家。她以前总觉得天地迷茫,孑然一身,但认识了玉环姐姐他们之后,便再也没这般感受了。
宛若浮萍有了根。
这条密道一直蜿蜒向下。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至密道尽头,尽头是一扇紧闭石门。
“小心埋伏。”
连景正要伸手推开,公孙离在一侧小声提醒,同时捏紧扇柄做好了迎战准备。
结果——
待推开石门,眼前的一幕狠狠攻击二人眼球。
这是一间面积极其辽阔的机关密室,密室中央安置着三十多张木床,每张木床都躺着个昏厥不醒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公孙离随便一眼就发现其中两个照旧失踪的乞丐。
顾不得其他,急遽上前仔细辨认。
连景也知道公孙离要找谁,但他不知阿圆长什么模样,自然也帮不上忙。
公孙离找人的空隙,他也无所事事般“闲逛”。
密室一侧的桌案上聚集着不少书册,随便一翻发现里面都是实验体的视察纪录和用药量。
连景见状,精神一震。
这些多数就是田春非法机关实验的铁证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时光!
刚刚找到一本纪录重要内容的册子,还未来得及细看里面内容,耳边传来公孙离焦急召唤。
“阿圆!阿圆!快醒醒——”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