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龙袍衣摆之下的双手,五指紧握,指节青白。
可是直到最后,他照旧没有说什么,只是拂衣离开。
周衍离开没有多久,久久没有露面的系统突然开口了:【觉得心累了?】
苏娆苦笑:“是啊,亲眼看见人命草芥,难免唏嘘。”
【苏娆,】系统喊她的名字,带着笃定和抚慰,降低好听:【我想你活下去,你明白吗?】
苏娆有些疲惫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有点疼。
她鼻尖激出一点酸意,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别颓废,只差最后一点了。】系统明白,作为一个现代人,此番遇见的种种事情对于苏娆而言的攻击有多大。
赵美人不是原因,不外就是导火索而已。
他抚慰她,道:【好好完成,回到现实世界,我们说不定还能晤面。】
苏娆被他逗笑了,一直隐隐有阴霾的心情,也马上好了不少。
她轻笑,似真似假的语气:“这算网友晤面吗?”
【算期待多时。】系统这般回覆。
和系统的谈话结束后,苏娆调整了一下心情,觉得几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
对了,这么真情实感干什么?她不外就是在一个虚拟世界完成任务,她一定要回到现实世界里,那里才是她的家。
她调整了情绪,重新振作了起来,晚间的时候,主动对粉黛说:“我要见见周衍。”
周衍赶来的时候,脸上明显有惊喜。
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抱进怀中,嗓音轻微的嘶哑:“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了。”
苏娆回抱住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些甜:“怎么会不想见你,我只有阿衍了啊。”
她很少说这样的话,偶尔说一次,杀伤力惊人。
周衍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半晌,才哑声道:“娆娆,我也只有你。好好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皇后,好欠好?”
苏娆说:“好。”
这天晚上,周衍亲手替她解开了脚踝上的锁链。
他用无限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说:“不日我们就要结婚了,与其绑着你,我更愿让你心甘情愿地留下。”
娆闻言只是笑,只是她心里明白,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封后大典的这天,周衍在城门口找到了一身素服的苏娆。
她一张小脸素面朝天,麻衣粗服,混在出宫采买的宫人之中。
她看见自己的时候,眼底明白另有惊奇。
周衍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
适才过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他在想,他的娆娆许是遇见什么事了,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来到自己的身边。
她素来是灵巧的,怎么可能做出什么忤逆伤害自己的事。明明昨夜,她还对自己说,她只有自己了。
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同样也只有她了。
她怎么忍心叫他失望?
而此时,周衍看着她一副收拾行囊要离开的样子,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欺欺人。
他的眼眶徐徐生出热意,眼尾一弯浓烈鲜红。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奢求什么,竟然看着她,明明是威胁的语调,话语中的意味却是降低灰尘,他说:“娆娆,只要你解释,我就信。”
苏娆的心重重一颤,可是很快,她咬着唇角,用无辜的语气说:“阿衍,我不属于这里。”
他怒极反笑:“那你属于哪里?”
他说话的时候,许是因为心绪难平,不受控制地朝着苏娆走已往。
而苏娆看着越发迫近的周衍,绝不犹豫地往退却了一步。
这一步,也乐成让后者停下了脚步。
苏娆还在奇怪,周衍的黑化值为什么不涨,就听见后者说:“娆娆,你现在回来,今日发生的一切,我都能既往不咎。”
苏娆听着,心头异样的情绪泛滥得厉害,可是下一刻,她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那半掩的城门跑去。
【黑化值:100%,距离时空跨越,另有半年。】
陪同着系统的话音落下,苏娆感受到肩胛处像是被什么贯串了,一阵剧痛。
她苍白着脸低下头,就看见穿透而过的箭镞。
苏娆召唤系统:“要求屏蔽痛觉。”
系统缄默沉静了一下,道:【你已经完成了任务,对这个世界的感应会越来越弱,所以不出三天,你基本上也感受不到痛感了。】
苏娆咆哮:“三天也不行!”
系统:【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苏娆想骂人,可是腰身被人紧紧掐住。
那云端之上的白月光一手拿着剪弓,一手紧紧将她桎梏在怀中。他看着她流血不止的伤口,似乎在看什么稀有的工具一般,神情专注。
此时,那血从肩胛处逶迤下来,在手腕处滴落,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周衍竟是轻笑作声,之后,他用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声音,浅笑道:“娆娆说爱我,我就给你包扎伤口。”
任务已经完成,苏娆不会傻到和周衍对着干。
她湿润柔软的眼睛看着他,已经是妥协,不胜柔弱:“阿衍,我爱你。”
他眼底似乎是划过一抹讥笑,苏娆看得真切。可是之后,他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娆娆好乖。”
像是在夸奖一只宠物。
周衍将她横抱起来,手避开了她的患处,朝着宫城深处走去。
一步步,远离城门口那恢明的阳光,走向暗处。
苏娆靠在他的怀中,听见他用温柔又冷淡的声音说:“娆娆怎么能跑这么远?我有没有说过,下次再跑,打断你的腿。”
苏娆先是惊诧忙乱,之后仰头看着他,笑得很是讨好:“能不能三日后再说,阿衍,我还在流血。”
周衍的额角,有青筋迸出。
他用阴测测的语气说:“你在挑衅我?”
苏娆觉得冤枉极了。
她不说话,缄默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
周衍抱着她回到明月楼,粉黛看着苏娆肩胛处的伤口。吓得脸色苍白:“娘娘遇见刺客了吗?”
苏娆怕她担忧,低低地嗯了一声,之后才道:“不碍事的。”
粉黛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可是下一刻,她看着苏娆身上的粗布素衣,脸色一瞬间白了。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抱着苏娆的天子。
周衍雅致的眉眼生出戾气,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险些让人下一刻就想跪下。
他睨着粉黛,语调酷寒:“下一次,娘娘若是再有什么特别之举,你们这些下面伺候的人。都给朕死。”
粉黛和苏娆都听得出,周衍没有在开玩笑。
黑化值满格的情况下,他做出什么,苏娆都不会觉得奇怪。
有太医过来,替苏娆取下肩胛上的箭镞。
之后,太医正想包扎伤口,却被周衍制止。
他看着苏娆苍白的脸色,笑了:“娆娆忘记了吗?今日是你的封后大典,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能在延误了,你直接换上仪制,同朕已往。”
苏娆同样是笑,说:“好,臣妾都听陛下的。”
只不外他的话音刚落,粉黛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硬着头皮,字字哆嗦:“陛下,娘娘已经流了许多血了若是不包扎,只怕是撑不到仪式结束。”
这话听起来,字字在理。
可是周衍只是冷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粉黛,说:“再多言,直接杖毙。”
这一天,南诏国皇后的登位仪式。
年轻英俊的天子握着皇后的手,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步一步,走了上百级玉阶。
世人眼中,他们看起来登对极了。
只有苏娆知道,离开明月楼的时候,周衍将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衫,在她的肩胛处摸到了一手的湿润鲜红。
偏偏他只是浅笑眯眸,眉眼慵懒地说:“娆娆要撑住啊,若是晕已往,可怎么好。”
而此时,苏娆终于走完了那一百级玉阶。
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整小我私家都轻飘飘的。
高台之下,山呼万岁千岁,礼乐之声不停。
高台之上,周衍温雅的面容在晨光之下悦目到不行思议,可是话语也同样酷寒得叫人心头揪紧。
他低声问她:“娆娆,开心吗?”
苏娆唇色被胭脂染的鲜红,可是脸色苍白如纸:“阿衍开心,我就开心。”
仪式结束的时候,周衍抱着终于支撑不住昏厥的苏娆,快步朝着明月楼而去。
他对太医院院判说:“朕的皇后不能有事。”
不仅太医不明白,其实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不明白,既然是如此在意,又何须把事情做得这么决绝。
周衍掩拳低咳,在忙乱奔走的人群中,看着自己掌心的血。
牵欢蛊之下,两人性命相连。
苏娆若是死了,他也不能活。
可是她若活下来,周衍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心里都是恨,注定会让两小我私家相互折磨。
这一夜,明月楼灯火通明。
等到苏娆醒来,已经是越日晨。
她看见周衍坐在自己的床畔,平日里那样细致整洁的一小我私家,现在双眼充满血丝,一身颓废。
他看着自己醒来,眼底明白划过了惊喜,只是很快,又被漠然笼罩。
苏娆用绵软无力的手去扯他的衣摆,看着他眸色松动,才轻声说:“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