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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南枝

第36回 局中局

择南枝 二阿农 2327 2022-01-05 18:00:00

  “六令郎!”他的随身小厮惊呼一声,扑了上去,声音惶然,“六令郎!”

  与六令郎同行的那些令郎哥都慌了,有的人叫着“速速请郎中”,有的人去探六令郎的鼻息,却是骇然:“周六令郎没有气息了!”

  此话一出,整座茶室马上哗然一片。

  又有人叫着:“请什么郎中,赶忙报官啊!死人了!”

  又有人喊道:“这周六令郎可是当朝太皇太后的侄孙啊!”

  段离燕皱眉。

  最近几日,这死人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些。

  而且这场所,也太不凑巧。

  乌铜声音低低:“爷,要不我们先走……”

  话音未落,就见一群穿着皂衣的人跃了进来:“发生何事?!”

  竟是官府的差役。

  为首的一进来,便寻了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来:“死人了,这茶室里的人通通有嫌疑!给我关门!每小我私家须得验了身份,互证清白才气出去!”

  有人不平气叫道:“明明是他与那程老头争论,这才活活被程老头气死的,与我们何关?”

  说书先生神情也激动了:“明明是他自个将自个气死的!与老夫何关?”

  为首张着一张马脸,两撇胡子特别的灵活,睨了一眼众人,叫道:“尤仵作!”

  从门外屁颠屁颠的进来一其中年男子,正是马脸叫的尤仵作,背着一只木箱,离开人群挤到周六令郎身旁:“都让让,都让让。”

  周六令郎的小厮神情激动,拦着尤仵作:“我们六令郎身份尊贵,岂是你这下贱的仵作能随便检验的?”

  在姜国,仵作简直是贱籍才做的行当。

  尤仵作也不恼,只笑嘻嘻的看向那马脸:“马推官,这……”

  马推官神情闲闲:“既然周家的下人不让验尸,那你便目测一下,周六令郎的死因到底是何以。”

  尤仵作闻言,伸长自己的大脑袋,只瞧了一眼:“这面色乌青,嘴唇发黑,一看即是中毒的症状。敢问列位令郎,这周令郎临死前可是捂着自己的胸膛,一副喘不外气来的样子?”

  众人细细回忆,还真是。

  马推官站起来,背着手,气定神闲:“既然是下毒,那人人都有嫌疑!”

  段离燕扯了扯嘴角。

  这周六令郎,死在一场戏里,值得吗?

  既然下了定论,有人不平气:“我们与这周六令郎可没有纠葛,怎会无端端地迫害他。马推官,你可要看仔细了。你若是要查,也应是查与他吃茶的那几小我私家才是。”说这话的自然是有身份的人。

  马推官眯着眼,声音铿锵有力:“我们姜国的官府,自然是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有罪的人!我怀疑,这茶室里,混进了西南府的特工,趁着卫苍那狗贼造反的当儿,来煽动我朝的老黎民!这特工,其心可诛!”

  说书的程老头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你,你乱说八道!”

  乌铜与普洱此时不得不低声恳求段离燕:“爷,我们速速走罢。”

  段离燕却摇摇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碗:“若是我们走了,这场戏还如何进行下去?”

  乌铜吃了一惊:“爷,这……”

  段离燕没再说话。

  看来,他一出西南府,便被有心之人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汴京城。呵,这是想借刀杀人?这回,是白家,照旧大伯爷?自己脸上的脂粉,倒是白抹了。

  楼下的形势已然全被马推官掌握了。

  程老头虽然是清白的,但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不得不配合马推官办案。

  那些朱紫们神色虽然悻悻,却没有再高声嚷嚷。

  像裘三这些底层的小人物,自然更没有胆子不配合那些衙役了。

  审讯进行得很慢,裘三挤在人群中,心中正唏嘘,后头不知站着的谁,猛然推了他一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一个踉跄,竟然跌出了人群。

  裘三赶忙爬起来,正要怒骂那人,忽而就对上了马推官的眼睛。

  马推官站起来,厚底的靴子踩在地面上,许是踩到了客人扔的瓜子皮,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你。”他看着裘三,一张脸笑着,语气却严寒,“在茶室里作甚?”

  裘三的腰肢马上躬得像虾米:“禀官爷,小的专门在茶室里跑腿儿的。”汴京城的茶室有好几十,作跑腿儿的不行胜数,马推官是汴京城的推官,自然很是了解这个行业。

  马推官眼儿一眯,问茶室的掌柜:“他是你们茶室的伙计?”

  茶室的掌柜日日迎来送往,是小我私家精,一看情形,这马推官是要寻裘三开刀啊。哎,可怜这裘三,无配景无靠山,可不就成为刀下肉咯。

  掌柜很是乖觉:“草民回禀马推官,此人草民并不识得。”

  裘三紧紧的咬着牙,不敢吭声。心中却清楚,自己怕是要当替罪羊了。他时常不取分文的帮茶室掌柜跑腿,却换不来掌柜的一点可怜。

  但想抵家中嗷嗷待哺的妹妹,裘三利落的跪下来:“禀官爷,草民家穷,已经两日无米下锅了,这哪来的钱买那毒药啊……”

  马推官一击掌:“这不就对上了,你家中无米下锅,正巧有人略施恩惠,你便替那人做事,迫害周六令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段离燕冷冷地看着楼下这一幕。若是在西南府有仕宦这般滥杀无辜,早就被他鞭笞三百,赶出西南府了。

  裘三闻言更是狠狠地朝马推官磕着头:“官爷明鉴,草民冤枉啊……”

  凄厉的声音在茶室中回荡,却无人上前一步替裘三辩解。

  马推官翘起二郎腿:“刚刚我说了,姜国的官府,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有罪的人。阿种,上前搜他的身,将证物拿出来。”

  裘三满身一颤,不待衙役上前搜身,自己先摸索了起来。

  才摸到袖子里,却是有一个小小的瓷瓶。

  这瓷瓶,是何人何时塞到他袖中的?裘三浑然不知。

  他只神色一变,颓然倒地。他人贱言微,旁人若是要栽赃与他,他有口难辩。虽然他只是个跑腿儿的,但这种事儿见得也不少。

  众人见他神色,马上嘘声起来。

  马推官也不急,看着阿种将瓷瓶从裘三的衣袖中摸出,交给尤仵作检验,目光却冷冷的看向说书先生:“程老头,你身为说书先生,在公开场合下妖言惑众,与此贱民一同气死周六令郎,这罪名,我没有冤枉你罢。”

  程老头已然是气得胡子直抖:“朝廷昏庸无道,你们还不允许老黎民心有不满了。这朝廷再不派兵镇压那卫苍狗贼,姜国危矣!”

  竟是个倔犟的老头。

  乌铜也有些意外,他原以为,程老头会将事情尽情宣露。

  没错,程老头之所以在茶室里抨击姜国朝廷昏庸无道,是因为收了他们的钱财。

  谁能料到,竟死了个身份纷歧般的令郎哥。

  他想起刚刚自家王爷说的那句话,突然明白了。

  从他们一进入这茶室,即是一个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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