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原来应是温润的。
可面前迫近她的女子,冷若冰霜,自带着一股煞气。
豆角以前那些骄傲自恃全都酿成了结结巴巴:“回,回,孙,孙,侍卫,奴婢在大郡主身边当差。”
大郡主?那是段离燕的妹妹?孙南枝想起自己身上的衣衫应即是从大郡主处来的。脸色缓了几分:“主要做些什么活?”
“也,也没做什么,主要是照料大郡主的日常起居……”
孙南枝看向豆角的手,修长白皙,白白嫩嫩的。
她的视线淡淡的掠过豆角,豆角再度看似畏惧地垂下头去。
紧挨着豆角站的几个侍女,都是服侍大郡主的。孙南枝像是很不在意,很快地就将这一群侍女给看完了。
侍女们行礼退却去,明显的比之前来时要平静许多。
孙南枝看着她们离去,才又回到水榭中坐下,继续翻着名册。
秦冬杏的目光闪了闪。这孙南枝不用笔墨,她哪来的墨可以研磨?说是来资助,却似乎没有她可以做的。
正想着,忽而听得孙南枝道:“表女人既是来资助的,不如资助念一下名册。”
秦冬杏先是一喜,尔后脸色却白了白,下意识地看向段离燕:“表哥……杏儿在掖庭里……未曾有时机念书识字……厥后姑祖母不外才简陋的教过杏儿一些字……”
她低头:“若是杏儿念错了,表哥不要责怪。”
原以为她这番话会获得段离燕的慰藉,却听得段离燕淡淡道:“不打紧的,西南府甚少女子念书,是以侍女们的名字多数起得通俗易懂。”
豆角,豆花,豆筋,豆荚,取的都是些常见的蔬菜类名字,可不是通俗易懂吗?孙南枝面无心情的想,为何不叫做红烧,清蒸,炙烤……
秦冬杏只好硬着头皮,将册子接过来一看:豆花,豆苗,豆腐,豆子……
秦冬杏:“……”不是说,她姑祖母秦婉柔是汴京城当年有名的才女吗?怎地这府中侍女的名字,起得这般随意!秦冬杏却不知,秦婉柔是才女,可白瑶琼不是。白瑶琼虽然貌美,也粗识几个字,但若是说起琴棋书画那些,却是一窍不通。你让她给丫鬟们取有意境的名字,那简直是抓心挠肝。老王爷痛爱白瑶琼,见状虽然是就着白瑶琼喜欢给丫鬟们起什么名字便起什么了。再说了,不外是些贱籍的奴才,哪里用得着配什么高尚的名字。
水榭那厢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像过家家般的面见,豆角与几个姐妹,一同回到了瑶宁阁。
瑶宁阁自然就是大郡主段曦儿住的地儿了。
大郡主段曦儿年芳十六,相貌与白瑶琼有三分的相似,七分却是与老王爷相像。
豆角回来时,她正坐在美人榻上吃红豆羹。
美人如画,白皙修长的手拈着银调羹,将红豆羹轻轻柔柔的往嘴里送。
豆角跪下:“奴婢请大郡主金安。”
段曦儿声音柔柔:“可见着那妖女了?长得如何?”
豆角垂首:“简直美貌不行方物,武艺也极高。”
“哦,是吗?那比起你,如何?”
豆角将脑袋垂得更低了:“奴婢,怕是打不外她。”
叮的一声,段曦儿将银调羹扔进碗中,修长的双腿下了榻,趿进精美的鞋中。她走到豆角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豆角:“废物!”
豆角不敢作声。
“打不打得过,今晚去试探了再说。”段曦儿直起腰,姣好的身段妖娆万分,杏眼眯着,露出一道冷光来,“我们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不应被二哥带回来的一个女子就乱了阵脚。二哥软弱守成,让他继续做王爷,即是让姜国那些狗贼继续踩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
窗户大开着,风刮了进来,卷起段曦儿逶迤拖地的裙摆。
她眯着眼睛想,昨晚她放在孙南枝那套衣服里的蛊虫,也该起作用了。
华灯初上,坐在水榭里,波光粼粼,湖面轻轻泛起海浪,美不胜收。
一批人焉焉的离去,水榭平静了下来。
到了晚上,水榭里越发的冷了。
幸好段离燕着人取来火盆,又罩了围障,秦冬杏才觉得暖和了些。
段离燕继续煮茶:“表妹若是觉得累了,可以先回去。”
累?她简直是累了,腰肢都酸痛得不行。可孙南枝还精神奋起啊!她怎么会让自己被孙南枝比下去!秦冬杏咬咬唇:“杏儿能为表哥做事,是杏儿的荣幸。杏儿不累。”
孙南枝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却是看向段离燕:“饿了,开饭罢。”
今儿马不停蹄的看了三四百人,简直是有些饿了。嗯,用罢饭,还能再看两百人。今儿开始得完,拢共才看了这么些人,明儿寅时便开始,定然能看上千人。
瞧着孙南枝摩拳擦掌的样子,秦冬杏的唇色的简直确的白了。这孙南枝怕不是疯了,为了讨好表哥,竟是都不用歇息的吗?
段离燕悦目的唇却是微微的扬起:“小枝,用不着这么急的。”
孙南枝却是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累。王爷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这里有我与表女人便可。”
嗤,若是表哥走了,她也要走的。才不会在这里当个傻子。秦冬杏如是想。
却听段离燕道:“如此也好。表妹便与小枝一道作伴罢。”说着竟是徐徐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小程儿赶忙跟上。
秦冬杏:“……”她走,照旧不走?
犹豫间,乌铜领着人将晚膳送过了。
晚膳自不必说,自然又是什么烤羊排,烧排骨,红烧蹄膀等油腻增肥的食物。
幸好另有一笼馒头与几碗馄饨。
秦冬杏瞥了一眼孙南枝,自己斯斯文文的将馄饨拉到自己面前:“孙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却见孙南枝徐徐的看了一眼外面,问:“崔管事不用饭吗?”
一直站在外面吹风的崔立万连忙道:“孙女侠,我在外面用饭便可以了。”
孙南枝淡淡道:“外面风大,一道进来用吧。”
秦冬杏咬了一口馄饨:这孙南枝,倒是会拉拢人!
她情不自禁地,警告地看向崔立万。
却见崔立万脸上噙着笑容,果真兴奋得手足无措地走了进来。
秦冬杏忽而心念一动:这崔立万,不会对孙南枝……
果不其然,此时的崔立万,与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特别差异,那嘴巴兴奋得都合不拢了。
她口中的馄饨,忽地失去了鲜美的味道。
用完饭,孙南枝自然是要起来走一走的。
她也没走远,就倚在从陆地通往水榭的木桥栏杆上,吹着凉风,微微阖着双眼。
湖水温柔地泛着海浪,月色清清冷冷地映在湖面上,被湖水将自己的倒影漾成无数的碎片。
孙南枝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圆月。
原来,今儿是十五啊……
风在冷冽地吹着,在黝黑的湖水中,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穿过桥墩,潜在了孙南枝的下方。
留给黑影的时间不多。他刺杀的时机,也只有一次。
就在孙南枝抬头望月的一瞬,黑影似蛟,猛然从水中蹿出,袭向孙南枝。
秦冬杏恰好朝孙南枝看已往,将这可怕的一幕收入眼中。
她下意识地,尖声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