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的时候，面无心情，可偏生面孔明艳感人，叫人越发的疑心，刚刚她捏着的那只酒碗，是不是真的削去了别人的小半块脑袋。
妖女……还真的是妖女！
人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纷纷站起来，朝南丹路郎一一离别。
甚至另有人直接的就溜走了。
原来人头济济的大帐，一哄而散。
段离燕也漫不经心道：“本王原觉着三王子大婚前的宴会奇特无二，可原来不外尔尔。”
他说完，携着孙南枝，轻轻松松的走了。
原来想给段离燕一个下马威，可最后，他精心设计的宴会就在那样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
南丹路郎坐在大帐中，眼神阴骛地看着还来不及收拾的物什。
下人们都不敢转动。
三王子向来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喜欢用鞭子抽人。
却是有一其中年男子同样眼神阴骛的走进来：“路郎。”
南丹路郎瞟了他一眼，不作声。
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道：“你就这般放过他？”
南丹路郎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你刚刚没瞧见，他身边那女子，像个妖女。”
倒一ㄇ。中年男子默默地追念起刚刚那红衣女子伤了人之后，还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闪过一阵畏惧。羌族向来也不乏能干的女子，但像那妖女那般的，他也未曾见过。
段离燕那畜生，运道可真是好。
二人默默的坐了一会。
南丹路郎起身，目光越发的恶毒：“总不能，那女子时时都护在他身旁，既到了我们的土地，就没有让他在世回去的原理。”
他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
夜风徐徐变得诡异起来。
孙南枝除去一身行动未便的翟衣，换成常服，总算又觉得四肢活泛了起来。
她刚走出内室，就看到段离燕默然地背对着她，站在窗口边，不知在看什么。
外头黑漆漆的一片，不省得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早些回去歇着，明日……嗯，说不定等一下便有鏖战呢。
孙南枝走到段离燕身旁，与他比肩而立。
段离燕却恰似在想什么事情，有些入迷。好一会了，他似乎才觉察到孙南枝的存在，脸微微的侧过来，声音暗哑：“小枝。”
孙南枝轻轻的，嗯了一声。
夜色里，似乎旖旎着什么。
虽然离西南府并不远，可羌族刮的夜风，是干燥的。不似西南府那般刮着的那般温柔。
段离燕唤了她一声，却又没说话，只看着她，眼神中藏着奇怪的工具。
那奇怪的工具……孙南枝赶忙别开眼睛：“王爷早些歇着罢。我……出去走走。”
她正要走，衣摆忽地被人扯住了。
段离燕的声音暗哑：“我们，一道。”
虽然在汴京的时候，二人一道夜探过汴京皇宫，这一道行动，也不算什么奇事。但感受却是差异的。
究竟那时候，二人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如今，二人应是，很熟捻的关系。
按原理，应该越发的坦荡才是。
可她怎地觉得，似乎有一丝不大自在呢。
但拒绝的话，她又没有措施说出口。
究竟，她没有理由拒绝。
嗯……似乎她也不讨厌这种一道行动的感受。
夜风刮得紧。
这阵子一直显得很虚弱的段王爷忽地又生龙活虎起来。他似林中的一只雄鹰，矫健的身躯在枝叶中穿梭。
甚至一直能跟上孙南枝的速度。
虽然，其实她偷偷的，微微的控制了自己的速度。
二人转了半响，最后双双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月黑风高，周遭除了吱吱呀呀叫的小虫，以及远处传来的狗吠声，静谧异常。
素日里甚是注意自己举止言谈的段王爷，在这个静谧的无人窥见的旷野中，舒舒服服的半躺在岩石上，抬头望着沉沉夜空：“羌族的戎马不外尔尔，竟敢想着攻打我西南府。”
没错，刚刚他们去的地方，自然是羌族雄师的驻扎地。
孙南枝睨了一眼段王爷，很是不习惯这样的段王爷。
此时段离燕仍旧是穿着在汴京城时穿的那套夜行衣，除了一双眼睛，其他地方都罩得严严实实。
咳，夜行衣有些紧身，显得段王爷的身材越发的瘦削。嗯，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段王爷应是比起在汴京时，瘦了一些。
她这一睨，段离燕的目光却是紧紧的随了过来：“小枝差异意我的看法？”
她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将目光从他那双灼灼眼睛中移开，看着纯黑的夜空，思虑半刻，才淡淡道：“正因如此，是以羌族的军队才越发的奋勇。”她虽然行走的地方不多，但照旧能看得出来。虽然同处西南，但西南府地大物博，气候宜人，物产丰饶；而羌族所在地方，明显要贫瘠得多。也难怪羌族总是惦念着西南府的工具。
她没瞧见，段离燕听她说完这句话，眼角微微上挑，又笑了。
他慢吞吞的道：“若是两军对战，羌族人无所畏惧，又擅屠杀之术，小枝届时，应如何制定战术？届时可不能光靠小枝一己之力，去应付千军万马罢？小枝的功夫再高，但也会累的。”
这回小枝没再睨他，而是紧紧盯着段离燕背后十数双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声音淡然：“狼来了。”
狼来了？这是什么战术？段离燕正思虑着，忽地闻到了空气中让人不安的味道。
他徐徐转头，与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对上了。
屋中灯火通明。
喜珠坐在妆镜前，面无心情的由着两位侍女妆扮。
妆镜旁边，是一帧工笔画像。上头的女子，深目高鼻，与喜珠并不大相似。两位侍女这一晚的任务，即是将喜珠易容成画像女子的模样。那画像女子，即是南丹路郎的新娘赫果儿。
花费了一个时辰，结果初显。
镜中的女子，即是喜珠自己看着，也不认得了。
还真是可笑。她竟然被五爷看成是一支搪塞段离燕的利刃。
五爷的战略，是在南丹路郎大婚时，她扮作赫果儿，将南丹路郎射死。南丹路郎一死，羌族自然大乱，而假赫果儿被发现是与段离燕有过瓜葛的女子，战火自然引向西南王府。
五爷可真是心思歹毒。
喜珠垂眼，浓密而长的眼睫毛垂了下来。
可直到现在，她还弄不清楚五爷引起战火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与段离燕有仇？可又不像。从汴京城到西南府一路上，他派出了几个手下，替段离燕清扫那些不长眼的匪贼。但若说他与段离燕没有仇怨，却为何要引起羌族与西南府的战火？
另有五爷的身份，到底是何许人也？
喜珠的脑子，乱成了一团理不清的麻。
不管她再不愿意面对，两位侍女满意地停止手中的行动，替她换上婚服：“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像一个木偶，被牵引到五爷面前。
五爷仍旧摇着扇子，摈退了两个侍女，一跛一跛地走到喜珠面前，紧紧地盯着喜珠：“可是怨我？”
喜珠不语。
五爷笑了：“你与南丹路郎行过大礼，即是三王妃。南丹路郎一死，他封地的军马便掌握在你的手中，届时羌族与段离燕开打，你再在适当的时候向段离燕投诚……”
这些他之前便向她提过。
喜珠扯了扯嘴角：“是。”
五爷摇着扇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他这句话，才更可怕。一个阴魂不散、心思歹毒的男人时时刻刻无处不在。
她朱唇轻启：“多谢五爷。”
月黑风高的，王爷与小枝姐，竟然不见了。
记挂着王爷没有用药的小程儿提着热水，与一脸茫然的白皙净遇上了。白皙净是觉察孙南枝不在房中，心里畏惧，这才出来寻人。
二人傻傻的在门口站了一会，白皙净才弱弱道：“王爷与小枝姐，不会抛下我们走了罢？”
小程儿：“……”说起来这白皙净一脸迷糊，干啥啥不会，小枝姐为何要带她出来呢？
小程儿剜了一眼她：“不会的。”他是担忧王爷与小枝姐夜探南丹路郎的土地去了。说不定遇上了什么麻烦……
正想着，内室的门扇忽地被打开，孙南枝泛起在门口，声音淡淡：“小程儿。”
白皙净瞪大了眼睛：小枝姐与王爷，又又又独处一室了！照旧月黑风高夜！
小程儿没白皙净那么多弯弯道道，赶忙走已往：“小枝姐。”
孙南枝语气仍旧淡淡：“去打一盆水来。”
小程儿赶忙麻溜的去吊水。
孙南枝睨了一眼白皙净：“回房去，别四处乱跑。”
白皙净却是眼神怪异地看着孙南枝，眨眨眼，偷偷的伸脱手指，指了指她的衣裙：“小枝姐，您的衣服上，有血……”
那血迹，不大不小的一块，有点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