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降书
近日以来
丰川玄忙于军中事务，一直没有泛起在鑫州府衙。
叶游元独自居住在府衙中。
丰川玄派出倭军侍卫看守叶游元——他只能在院中运动，不能出门。
叶游元趁着丰川玄不在这几日，翻遍了他的书房，却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为什么要撤兵？他的战略究竟是什么？
丰川玄的书房一如他这小我私家一样整洁洁净，纤尘不染。
房中无非是一张桌案和几卷翻得已经卷了角的书。
叶游元寻不到线索，轻轻叹了口气，走出书房。
院中的樱花树开始凋零，萎缩的花瓣落在泥土上。
叶游元将花瓣一片一片拾起，嘴里喃喃念道：“林花谢了春红，太急遽……”
在院中洒扫的下人一声惊叫：“叶大人晕倒了！”
府衙内众人都慌了神。
沉不住气的年轻丫鬟要去军营请丰川玄回府，被老管家喝住：“请丰川玄有什么用？他一个倭军能治病吗？愣着干什么！快请医生啊！”
府衙的下人们皆是上一任鑫州知府遗留下的。
知府组织抗倭，在前线牺牲，丰川玄接管鑫州府衙，也接管了这批下人。
不足半柱香的功夫，郎中便来了贵寓，小丫鬟随着郎中一同进了叶游元的房中。
又不足半柱香的功夫，郎中便从房里出来了，小丫鬟却没随着。
老管家与小丫鬟立时围了上去，关切地问：“叶大人安好？”
郎中压低帽檐，道：“房中大人近日忧思成疾，我为他行了安神针，今日便不要打扰大人，让他好生歇息罢。”
“是，是，是。”
老管家擦了一把汗，敬重地将郎中送出府衙。
“嘶……”
老管家自言自语道：“刚刚迎那医生进府时，他戴了帽子吗？”
老管家挠了挠头，越觉察得自己影象力不如从前。
他轻轻推开叶游元的房门，检察情况。
只见房中一男一女躺了个横七竖八，叶游元却不见了！
刚刚那戴了帽子的“郎中”，正是如假包换的叶游元。
他敲晕了真郎中和小丫鬟，换上了郎中的衣服，朝倭军军营的偏向走去。
鑫州府衙距离军营，跑马不外两炷香时辰，叶游元却足足走了半天才到。
“你是什么人？”
门口的倭军守卫问道。
叶游元说着一口流利的倭语：“营中有人受伤，叫我来瞧瞧。”
守卫听着叶游元说的是倭语，便以为是倭军郎中，便道：“进。”
叶游元颔首致谢，将帽檐压得更低，朝营中走去。
此处军营乃是从前鑫州守备军军营，守备军死守城门，全数阵亡。
同时，丰川玄下令杀尽所有战俘。
丰川玄曾说，战死是军人至高无上的荣耀。
斩杀他们，亦是一种玉成。
尔后
倭军便占据守备军军营，将其作为在大祁的凭据地。
叶游元正埋头走路，试图寻找丰川玄的营帐，或许那里可以找到丰川玄的用兵思路。
突然，叶游元的肩头被人一拍——
那人用倭语道：“这小我私家！你过来！”
叶游元登时惊出一身冷汗，瑟缩着没敢转身。
“你过来啊！”
那人敦促道：“有人伤口撕裂了！”
原来不是怀疑他的身份。
叶游元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紧张了起来——他基础就不会医术啊。
叶游元垂着头走进帐中。
一个倭军腹部中箭，血流了一地，闷闷的血腥味让叶游元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翻腾。
那中箭的位置与其时叶游元剖腹取兵符的位置极为相似。
叶游元回忆着言城为他包扎伤口的步骤，为那小兵上药包扎。
只听那小兵用倭语喃喃道：“真他娘难打！死了这么多兄弟，就攻陷了一座城，有炽炼军与禁军在东部沿城镇守，要突破防线，只怕是难啊。”
帐中另一个小兵不认同：“这次丰川大人亲自带队，定能旗开告捷！”
“东边城池既攻不下，我们就往西边走，西边没有祁溶的军队。雄师直接往祁都杀去，让丰川大人也尝尝当大祁天子是个什么滋味。”
受伤的小兵说到这里，骂道：“嘶……你轻点！怎么笨手笨脚的！”
叶游元听得全身一震，按压伤口的手不自觉用了力，把快要结疤的伤口按出了血。
他心不在焉所在头致歉，为他草草包扎好伤口后，便出了营帐，连药箱都忘记了拿。
他抬起头来走路，再也不怕别人认出他，目光似在搜寻什么。
他要找丰川玄的营帐，越快越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叶游元低声自言自语。
原来丰川玄调整了整体战略，撤兵是为了举兵向西。
他爽性放弃了攻打东部四城的计划，以鑫州为豁口，势如破竹，直奔祁都。
没有炽炼军与禁军坐镇，丰川玄确实有这个实力杀到祁都，拿下整座皇宫。
他如何把这个消息递出去？
叶游元越想越心焦，撞上了来往的士兵，不住地用倭语致歉。
他走得有些跌跌撞撞，丝毫没有隐藏假郎中的身份。
“你在找什么？”
清朗又熟悉的声音从叶游元的背后传来，是汉话。
丰川玄与他说话时，从不说倭语。
他的汉话讲得比大祁人都好，声音又好听，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我找你。”
叶游元转身看向丰川玄，抑制着紧张的喘息声。
丰川玄上下审察叶游元这身奇怪的行头，觉得有趣，轻松道：“你想见我，向侍卫知会一声，我自然会回府找你。”
叶游元道：“我有工具要给你，让人传话不放心。”
说得有几分原理。
“你随我来。”
丰川玄带着叶游元往自己的军帐走去。
他仍穿着一身雪白袈裟，衣料在风里粼粼流转，一动一静之间，生出云波诡谲的气韵，衣摆融合在一片光风霁月的祥和之中。
叶游元望着他的背影入迷：多悦目的一副皮囊，像墨笔染水，画在宣纸上的一幅画。
丰川玄的军帐建在军营中央。
被其他军帐围在中间，面积更大。
帐中陈列极为简朴，一方桌案，一盏茶，半卷兵书摊放在桌案上，茶香袅袅，让人觉得心静。
正如鑫州府衙的那个书房。
帐中竟连沙盘也没有，却风雅地陈列着水墨山水画屏风。
叶游元知道，沙盘和舆图都在他脑子里。
“说吧——”
丰川玄为叶游元倒了一盏茶：“妆扮成这样，来军营找我，要做什么？”
叶游元没有碰茶，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已经陈旧得泛黄，道：“我把这个给你。”
丰川玄品了一口淡茶，接过信纸，轻声问：“什么？”
叶游元神情肃穆：“楼苍兰的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