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金牙
东四的一家暖锅店里，坐满了食客，暖锅中的水气弥漫，推杯换盏幺五喝六之声不停于耳。
我们捡个角落处的空桌坐了，大金牙连连给我倒酒，我心想这家伙是想把我灌醉了套我的瓷啊，于是赶忙拦住他：“金爷，这二锅头劲儿太猛，我量浅照旧来啤的好了。”
边吃边谈，话题就说到了倒斗的事上，大金牙咧开嘴，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那颗金牙对我们说：“二位爷上眼，这颗金牙，就是我在潘家园收来的，从墓里挖出来的前明佛琅金，在粽子嘴里拔下来的。我没舍得卖，把自己牙拔下来换上了。”
这人也真是的，用饭时候说这个，还让不让人吃了，舍不得花钱你直接说多好，他说的那个实在是越想越让人觉得恶心，我赶忙把话题岔开，跟他谈些此外事情。
钱压奴俾手，艺压当行人，我们随便聊了一些看风水墓穴的门道，又说些当年在昆仑山当工兵的事迹，听得大金牙啧啧称奇，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金牙的爹被国民党抓壮丁之前，是跟一位湖南姓蔡的倒斗妙手学徒，对挖坟掘墓的运动所知甚多，但是对于那些寻穴的本事就没学会。因为他师傅蔡先生自己也不懂风水之术，民国十二年之后，洛阳农民李鸭子才发现了洛阳铲。在此之前，洛阳铲还没流行开来，他们这一派主要用鼻子闻，为了保持鼻子的灵敏水平，都忌烟酒辛辣之物。
用铁钎打入地下，拔出来之后拿鼻子闻，铁钎从地下泥土中带上来的种种气味，另有凭打土时的手感，地下是空的，或者有木头，砖石，这些手感肯定是差异的。
其实和用洛阳铲打土的原理差不多，只不外一个是用鼻子闻，一个是用眼睛瞧。洛阳铲带上来的土，可以察看地下土壤的成份，如果有什么瓷片，木片，布片，金银铜铁锡汞铅，包罗夯土，砖瓦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地下有墓穴的证明，可以通过这些线索来推测地下古墓的年代和结构结构。
不外闻土这手艺传到大金牙这里就失传了，他爹双腿残疾，他从小又有先天性哮喘，就不再去做摸金校尉了。一般干这行的，都见过不少真工具，凭着这点眼力，做起了古玩的生意。
我开玩笑的说您祖上这手艺潮了点，我听我家里的尊长说过一些倒斗的事情，真正的妙手，没有用铁钎洛阳铲的，那都是笨招，有本事的人走到一处，拿眼一看，就知道地下有没有古墓，埋在什么位置，什么结构，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通常风水绝佳之所，必有大墓，能埋在里边的，生前都不是一般人，这种墓里边全是宝物。真正的大行家对洛阳铲那些工具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地下土壤如果不够干燥，效果就大打折扣，特别是在江南那些富庶之地，降雨量大，许多几何古墓都被地下水淹没，地下的土层被冲得一塌糊涂。
大金牙听我说的天花乱坠，对我更是推崇：“胡爷，我算服了，常言怎么说的来着，朝闻道夕死可矣，听了您这一番高论，我算是没白活这么大岁数。向您这种既懂风水术，又当过工兵，了解土木工程作业的人才，真是可遇而不行求，有您这本事要不做摸金校尉可惜了。”
我摇摇头说：“那种缺德的事，我不计划干，我刚说的那些都是听我祖父讲的，他老人家当年也做过摸金校尉，结果碰上了大粽子，差点把命搭上。”
大金牙说这风险肯定是有的，揣上几个黑驴蹄子也就不怕了，而且正所谓盗亦有道，倒斗的名声是欠好，那都是因为一些下三滥的毛贼松弛的，他们跟本就不是这行里的人，不明白规则，随处破坏性的乱搞，那能不招人恨吗。倒斗的历史要追述起来，恐怕不下三千多年了，当年三国时曹操手下有支队伍，专门挖掘古墓里的财物以放逐饷，咱们这才有了摸金校尉的别称。
传至解放前，这行里边共分东南西北四个门派，到了八十年代，人材凋零，已经没剩下几小我私家，仅存的几小我私家也都金盆洗手不干了。现在的那些小辈，都是些个乡下的闲汉，一帮一伙三五成群的去挖坟掘墓。哪里明白什么行内两纷歧取，三香三拜吹灯摸金的规则，唉，几多好工具都毁在他们手上了。
大金牙叹息了一阵，又对我们说道：“我长年在潘家园倒腾玩意儿，您二位未来要是有什么好工具，我可以卖力给你们联络买家，你们亲自去谈，谈成了给我点提成就行。”
胖子一直忙着吃喝，这时候吃到八成饱了，突然想起点什么，把身上那块玉取出来让大金牙给判定判定，看值几多钱。
大金牙看了看，又放在鼻子边上闻了几下：“胖爷，您这块可是好玉啊，至少不下千年历史了，嗯……有可能还要早，应该是唐代以前的。这上边的文字不是华文，是什么我也瞧不出来，肯定能值不少钱，不外在没判断出具体价值之前，您最好照旧留着别脱手，否则可能就亏大了。您这块玉是在哪得来的？”
胖子说起他家的历史就来了兴致：“要说来历，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我这么跟你说吧，这块玉是我爹加入黄麻暴乱时候的老战友送的，我爹的那位老战友是野司的，带队伍进新疆的时候，他的队伍和一股土匪遭遇了，这帮土匪也是找死，解放军身世的警卫团能是吃干饭的吗？不到五六分钟，就把那百十号土匪消灭光了，扫除战场的时候在一个土匪头子身上发现了这块玉，首长把它当成纪念品送给了我爹。这块玉再往前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我们一直喝酒喝到晚上十二点多才分手，临别之时，大金牙送给我们俩一人一个弯勾似的工具，这工具有一寸多长，乌黑甑亮，坚硬无比，还刻着两个篆字，看形状象是“摸金”二字，这物件儿年代久远，象是个古物，一端被打了个孔，穿有红色丝线，可以挂在脖子上看成装饰品。大金牙说：“咱们哥们儿真是一见如故，这两个是穿山甲的爪子做的护身符，给你们二位留个念想，有空就来潘家园找我，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