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身边的婆子低声劝说:“夫人息怒……常上将军已经回京,多数会追查此事,虽说那服务不力之人已被解决洁净,但眼下照旧小心为妙……”
那妇人讥笑一声:“区区一个跛了脚的粗鄙武将,也值得我去千般忌惮?况且本也不是他亲生的!”
她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怒火越盛,掺杂着酷寒的妒意:“……只要我在世一日,便绝不行能让郎主与她相见!”
“啪!”
又一只白瓷茶盏碎裂开来。
……
剑童回到常府时,常阔正带着兄妹二人在书房里翻找着什么。
“找到了,就是这个!”常阔从一口大箱子里找出一把木剑,递给常岁宁:“就是这把桃木剑,来,岁宁,拿着!”
桃木的吗?
今日在大云寺中的经历尚在眼前,常岁宁颇有做鬼的自觉,犹豫了一下,才敢试探着拿手指戳了戳。
欸,没驱她?
于是又戳一下。
“妹妹,这是桃木的,不割手!”常岁安拿过来,给她演示般用力剌了剌自己的手背:“你瞧,割不伤的!”
常岁宁点颔首:“……谢谢阿兄,否则我还真不知道。”
见她接了已往,常阔露出笑意:“岁宁如今既想习武,那就先拿这个用着!也省得伤着自己!”
这把桃木剑是许多年前他亲手所造,早早就曾送给过女儿,可女娃娃基础不喜舞刀弄棒,对这礼物略有些无法启齿的嫌弃,他虽觉可惜,但也欠好勉强。
只是没想到放了这些年,今日竟又用上了。
不外……
闺女刚刚那眼神竟照旧有些嫌弃?
常阔细细瞧着少女的心情。
却见她已露出了笑意:“多谢阿爹了。”
常阔立时眉开眼笑,只当刚刚是看花了眼。
此时,剑童得了准允,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将军,郎君,女郎——”
握着桃木剑的常岁宁抬眼看向他:“人死了?”
剑童愣了一下,颔首:“对……”
可……他脸上应当也未曾流露出哭丧的神情吧?女郎是如何一眼便看出来的?
常阔已然正色道:“先将经过细细说来。”
剑童便将自己今日一路随着周顶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明。
“死了也好。”想到那个自周顶手下逃脱的男孩,常岁宁说道。
如此,那对姐弟也可彻底逃过这一劫了。
“可如此一来,岂不死无对质了?”常岁安下意识隧道。
“他到死都不知自己是死在何人手中,就算在世,又能同谁对什么证?”常岁宁道:“此番顺利将背后之人引出来,他已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种祸殃,多活一日都是对无辜之人的威胁,现在物尽其用,当死则死,倒一ā心。
常岁安听罢这话,马上也就没肩负了,转而有些铭心镂骨:“如此倒是自制他了!”
他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圆一下自己恒久以来想将周顶狠揍一顿的心愿,此事或可列入他今生遗憾之最。
“最终跟到了那边?”常阔皱着眉问剑童。
“在昌新坊。”剑童道:“但像是一处别院,门前并未挂宅匾。”
常阔:“可记下是哪一户了?”
剑童颔首:“记下了,恐天黑看不仔细,便又隐晦做了记号。”
“好。”常阔点着头,思索道:“由手下人出头服务,临时落脚处又选在别院……见周顶事败,便立即除掉以绝后患,此人行事倒颇为利落狠辣。”
常岁宁眼中也有思索,“眼下只要查出此处别院的主人是谁,凶手的身份自然也就有眉目了。”
常岁安:“没错!”
“此事——”常岁宁顿了一下,改了个称谓:“是否要去寻喻公资助?”
阿增如今既统领司宫台,黑暗一定掌握着许多官员权贵的底细工业,由他来查此事,既省时间又能越发精准——有些权贵官员置办工业,为掩人线人,未必就会直接记在名下,寻常手段查起来难免麻烦。
常阔看着女儿:“你是说……找你四爹?”
常岁宁微瞪大了眼睛。
还真有四?
且是……阿增?
继住持僧人二爹之后,阿鲤竟另有个阉人之首的四爹?
不知道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我究竟另有几个爹?”面对这恰似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阿爹们,常岁宁忍不住问。
见孩子认真不记得这茬,且恰似有些想要急眼了,常阔自我代入了一下,难免也觉得这爹显得简直过于层出不穷了……
他扯出个笑来,语带抚慰:“莫怕,这是最后一个!”
又道:“须知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给咱们岁宁当阿爹的!”
常岁宁缄默沉静不语。
这话说得对也不全对——不管是给她照旧给阿鲤当爹,都是个极具冒险精神的差事。
似为了让孩子有些心理准备,常阔又道:“说来你这四爹,虽说脸臭了些,说话难听了些,做事不考究了些,讨人厌了些……倒也没什么毛病。”
常岁宁:“……”
“倒也没”——是这么用的吗?
且,这说的竟是阿增?
单看排序也能知道了,这是她“四个爹”里,最年轻的一个。
若说其他三个本就可以做她尊长,喊一句阿爹不亏损,那阿增却是唯一一个与原本的她年纪相当的故人了,算是与她一起长大的。
而她影象中的阿增,智慧漂亮,温顺机敏,细致妥帖,全然不是老常口中这般。
只是此时显然不是深究此事之时,常岁宁将注意力拉回到正题之上:“那此事可方便寻喻公资助吗?”
究竟虽然“倒也没什么毛病”,但毛病真还挺多的。
“自然方便。”常阔笑了道:“旁人的事他兴许不会理睬,但你的事,他必不会袖手旁观的——这声爹,也不是白喊的嘛。”
常岁安忙不迭颔首:“此番能顺利将妹妹找回,即是我黑暗去求的喻公……喻公听闻此事,二话不说便允许了!”
剑童看了一眼自家郎君。
喻公倒也不是二话不说吧,犹记得……是寒着一张脸将郎君骂得痛哭流涕。
哦,连将军也一并骂了的。
常阔对此事自然不知,现在没有延误,立即写了封信,让人秘密送与喻增。
司宫台外貌执掌内廷刑罚与内库事宜,但在天子的“默许”之下,权力早已延伸至外廷,其暗下的情报网,是天子拿来掌控百官的利器之一。
故而,朝野内外多谈喻公而色变。
而常阔所言不假,待常岁宁之事,喻增无疑是上心的,人虽未露面,但不外越日,便有了回信。
拆开来看,只见那处别院的主人身份,赫然就写在信纸之上。
常阔见之,既惊且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