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裴辞是她的人

　　纵使裴辞平日里性子情绪再如何寡淡，可裴婉这一问，倒是让她从裴辞的那一瞬间反映里，看出了些许眉目。

　　前两日雪夜，他一定不只是去见了沈从安。

　　见一个沈从安，怎会需花费上几个时辰？

　　兄长那夜，一定是同那手抄的主人在一块，若是如此，查起来，或许也不算是太难。

　　裴辞神情自然，那双眼里神色，毫无颠簸，“自然是见了沈从安。”

　　他语气平淡，在旁人听来，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给人一种，这人就是如此，若是哪天，温和起来，才是真吓人。

　　裴婉听裴辞这么说，心里头便越发确定，他一定是见了旁人，这才延误了时辰，回来得晚了。

　　究竟，他若是去见了沈从安一人，怕是当夜，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这么些年，裴婉虽不算了解裴辞，可他的习性，她却算了如指掌。

　　就在裴婉盘算主意的时候，裴辞见她一直坐在屋里不走，唇瓣微启，正欲问她课业，外头管家却来传。

　　“大人，宫中太医来了。”

　　裴辞眉头轻蹙。

　　一旁的裴婉嘀咕了一句，“太医怎么会来......”

　　兄长犯病的事，也未曾往外头说过，府中请的太夫，一惯也是口风严谨。

　　同样有此疑问，不只是裴婉，另有管家。

　　裴辞薄唇轻抿，未多言。

　　但他心里，似乎已经有所推测。

　　很快，宫中的梁太医，在官家的领路下，快步进了屋子，拱手行礼，“裴大人。”

　　裴婉看了几眼，带着管家出了屋子。

　　在宫中，怕是没几小我私家的医术比得上梁太医了，可想请动这位太医，却是没那么容易。

　　屋中只剩下裴辞，以及梁太医二人。

　　诊脉期间，裴辞问道，“梁太医今日因何而来？”

　　梁太医笑笑，抬眸看了裴辞一眼，见裴辞这一张不笑不悲的脸，都不禁想摇头叹气，“自然是为裴大人诊脉而来。”

　　可裴辞想问的，却不是这点。

　　梁太医本就是通透之人，纵使裴辞不点明，他也心知裴辞想问的是什么，半晌才道，“是太后娘娘记挂你身子，这才命我前来。”

　　服侍了三代天子，才年过半百，可到了这个年纪，他却是准备在宫中混吃等死，再将这一身医术寻个门生教了，若非皇命，即是一步都不会踏出府门半步。

　　而能让他不得不来这裴府走一趟，除了官家，也只有如今坐镇宫中以及朝堂的那位太后娘娘。

　　他梁礼说句不中听的，那小天子巴不得裴辞病死在家里，怎么可能寻自己这一把“老骨头”来走这一趟。

　　也只有那位年纪尚小坐镇宫中朝堂的小太后，好生之德。

　　梁太医一边说着，一边审察着裴辞的神色，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似乎家里死了人”的心情。

　　“我瞧你这身子，最多也就撑个两年，兴许定门亲事，冲个喜，还能多撑一年，也给你们老裴家，留个后不是？”

　　梁太医说着说着，倒像是成了裴辞父亲的说客。

　　梁太医：“这人来这世上，金钱名利美色，总需得沾一沾，才不枉来走这么一遭不是？”

　　裴辞唇色淡，这会儿，在梁太医眼里，更像个不久于人世的病秧子。

　　他这一句一句的苦言相劝，倒真是出自内心。

　　可这些话对裴辞说，显然没有用。

　　裴辞收回了手，将那串刚刚摘下来方便梁太医切脉的佛珠套回了腕骨上，声色平缓，“我若未记错，梁太医今年已过半百，却也未曾有妻儿。”

　　言下之意，他已经五十好几都未曾娶妻生子，倒是劝起自己这个不外二十七的人。

　　梁太医马上语噎。

　　这会儿，倒是挺能说了。

　　他横眉怒目，“老夫身子康健，与你如何相比？”

　　裴辞神情平淡，又倚躺回床榻上，拿过刚刚放下的册子，再度翻阅，唇边溢出的字字句句，平淡得让人心都随着揪一块。

　　“梁太医既说我至多两年可活，我若娶妻，岂不是平白延长人。”

　　梁太医马上不再说了。

　　即是裴辞这顽固，怕是真没人能说动。

　　“你且好好生养，药方老夫会交给管家，这便进宫回禀太后娘娘了。”

　　说着，他起身，离别。

　　“谢过梁太医。”

　　“老夫治欠好你，横竖即是给两贴养身子的药，也没法子延年益寿，裴大人倒也不必谢。”

　　梁太医为人实诚，治欠好即是治欠好，既然治欠好，那这一声谢，他自然担不起。

　　就是这一口一口的“老夫”，似乎真老了。

　　裴辞目光短暂的在梁太医身上停留，直到他提着药箱，走出了屋门，再看不见。

　　他指尖重复摩挲着那手串，耳边，是适才梁太医说过的话。

　　可即便身子安康，他亦不会娶妻生子。

　　或许，这即是最好的部署。

　　...

　　此时，宫里头，梁太医回禀事后，盛宝龄又命人取了些上等的补品药材，一块儿送去了裴府。

　　秋衣神情难以言喻，只是这次，她却是不敢妄自臆测了。

　　倒是蒹葭，纳闷着，娘娘上个月才送了些补品到裴府，怎的这又送？

　　纵使是为了笼络人心，可这般摆在明面上来，也着实频繁了些。

　　等到殿中没了旁人，蒹葭忍不住道，“娘娘，这药送的，是否频繁了些？”

　　“若是让官家知道了娘娘有笼络裴大人之意......”指不定要怎么想，这对娘娘，绝无利益啊。

　　盛宝龄端起茶水，喝了两口润嗓子，徐徐道，“即是要让官家知道，让这满朝文武都知道。”

　　让所有人知道，裴辞，是她的人。

　　一小我私家，或许好搪塞，旁人不需犹豫什么。

　　可两个或许好搪塞的人站到一块，旁人纵使想搪塞，站边，也需得斟酌一番。

　　如此，也能让一些人，收收那些个不应有的心思。

　　盛宝龄此举，在保裴辞，亦是在保自己。

　　她不是没有发现小天子在黑暗清查搪塞先帝留下来的人手，甚至是在查自己身边的得力人手。

　　小天子没有任何外戚势力可依靠，楼太师即是抓住了这一点，如今，楼太师已在为小天子筹谋服务。

　　楼家欠好搪塞。

　　若非裴辞是先帝留下的，位居左相之职，势力不容小觑，只怕小天子第一个要除去的，即是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