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图穷匕见 (2)
不知什么时候，教堂内燃起烛火，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彩色玻璃上。
“布莱特神父，”莉莉丝仰视着他，目光坦荡，“恕莉莉丝愚钝，实在不知道，我究竟有何罪。”
布莱特沉静地望了她半晌，看向卡莎修女。
卡莎修女走到莉莉丝身前，轻轻地、不引人注意地叹了一口气，将一张羊皮纸递给她。
莉莉丝接过，低头瞧去。
那是一张沾着血迹的羊皮纸，至今仍散发着淡淡的腐烂气味。
刚看了第一眼，莉莉丝就怔住了。
“——当我知道真相之时，我无比地忏悔。戴娜，我愿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以弥补对你的伤害，洗涤我的灵魂。
“为此，伊丽莎白，将为你死去。
“——忏悔的d.”
莉莉丝的心脏鼓舞起来，像有不详的恶魔在拨弄心弦。
卡莎修女拿回了羊皮纸，布莱特神父站在圣坛上，一只手按在阿尔法神戒之书的封面上，一边继续说道：
“贝克夫人，普罗透斯于昨夜凌晨越狱，之后，伊丽莎白弗林的尸体在教堂外被发现。
“她的四肢均被切断，子宫也被挖掉，填充了泥土。然而，这次残肢与缺失的器官并没有被带走，而是直接遗留在了现场。”
“在距伊丽莎白尸体五百米左右，我们找到了普罗透斯的尸体。他死于仰药自杀。在他的衣襟内，发现了你手中的这张羊皮纸。”
“布莱特神父，谢谢您的说明，但我不明白，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莉莉丝从震惊中回过神，心思百转，眼光扫过莱昂。她不相信是莱昂透露了他们的关系。
所以，只要相互都失口否认，就没有证据。
“另外，如果需要我的不在场证明，我当晚与亚当呆在林间猎户小屋，清晨才离开。已往与离开时，都遇到了其他的猎户。无论是伊丽莎白弗林，照旧普罗透斯，我都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犯下如此恐怖的罪行。
“同时，综合羊皮纸的内容与伊丽莎白弗林的死状，我认为更合理的推测是普罗透斯杀了她，然后自杀。阿尔法神在上，我一切我绝不知情。布莱特神父，愿您明察。”
莉莉丝将手放在胸口，为自己反驳。
布莱特神父似是毫无所动地望向她，语气酷寒，责难道：
“如果凭据贝克夫人所说，你确实既无动机，也无时间，凶手是普罗透斯。但是，纵使如此，也并不意味着你是无辜的。究竟，作为女巫，你并不需要亲自脱手。”
“——什么？女巫？我——”
不待莉莉丝反驳，布莱特神父继续质问：
“首先，普罗透斯为什么选择杀害伊丽莎白？而且留下遗书，讲明是为了戴娜。而普罗透斯与伊丽莎白，两人并不相识。”
他的目光已经给莉莉丝治罪。似乎她就是陌生人，似乎她未曾为了教会支付奉献，似乎他未曾认识她。
“回覆这个问题，贝克夫人。”
“……这只是他嗜血与杀戮的借口。”莉莉丝说，“于他，戴娜不外是压抑渴血欲望的工具，或者，按普罗透斯的供述，戴娜不外是他只船的锚。他的相关供述，在视察后，我已与桃瑞丝配合整理成文件，交给了您。”
布莱特神并不松口，反而盯着莉莉丝，继续质问：
“那么，现在另有一个问题，就算他所言是假，但为什么会用这种理由，将戴娜与伊丽莎白联系在一起？”
莉莉丝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布莱特神父已经先一步开口：
“真相是，戴娜与伊丽莎白没有交集，你与伊丽莎白有关系。同时，你又和戴娜是至交挚友。”
布莱特神父终于从圣坛上走下来，一边说，一边走向莉莉丝。
“贝克夫人，你与伊丽莎白的丈夫，莱昂弗林有私情，所以，普罗透斯才会以回报戴娜为借口，释放杀戮欲望，杀掉了戴娜的挚友的情敌。”
莉莉丝脸色苍白，却依然站得笔直。
莱昂望向莉莉丝，脸白如纸，嘴唇无声地蠕动。
“我与弗林先生并无私情。”莉莉丝说，“关于这点，你尽可以询问弗林先生。”
“没有须要。”普罗透斯冷酷地回覆道，从怀中拿出另一张羊皮纸，递给莉莉丝。
她低头浏览，纸上的第一句就捏碎了她的心。
“我，莱昂弗林，在此忏悔：莉莉丝贝克的引诱，让我背离阿尔法神的门路，陷入罪恶的深渊。”
羊皮纸从手中脱落，莉莉丝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莱昂。
莱昂避开了她的目光。
“虽然，这只是真相的一种可能。”布莱特神父俯身捡起羊皮纸，“正如我适才所说，作为女巫，你也可能通过巫术控制普罗透斯，放大他的负罪感，让他为你杀死了伊丽莎白。然而，你却没想到巫术出了纰漏，导致他自尽而且留下了遗书。”
“……可笑。”
这两个字从莉莉丝的齿关漏出来。
布莱特神父皱起眉，与莉莉丝同样的绿色眼睛就像两湾冰封的海。
“可笑。”莉莉丝说，“可笑。”
她不再将手放在胸前，作感恩阿尔法神的姿态。
“既然你不愿认罪……”布莱特神父说，“卡莎修女，麻烦你将证据和证人带上来。”
卡莎修女敬重所在了颔首。
很快，她手里捧着一本书，身后随着一个老妇人，费恩夫人，重新回到了教堂之中。
“贝克夫人，请问，你是否熟悉这本书？”
布莱特将那本书展示给莉莉丝。
莉莉丝睁大了眼睛。
这是……
她的书。她的……书。
她已经遗失的，从童年时阅读的那本草药书。除了介绍草药的形态，性状，还介绍了巫术的寄义和施法方式。
上面另有她的条记。
“这是一本宣扬巫术的书。”普罗透斯说，“上面另有你的条记。这本书与在吉蒂地下室找到的巫术研究书籍，内容是一模一样的。”
接着，他转向那位老妇人。
莉莉丝的茫然的眼珠也转向老妇人。
“我、我，我，我，”被莉莉丝的目光望着，她不知道如何开口，终于，她哆哆嗦嗦从身上摸出一枚银币，双手递上，示意给围观的众人看，“这，这枚银币，就是证据！就是贝克夫人，其时，就是她找上我，在我背上抹了些什么工具，然后我就痛到昏厥了，厥后才知道，这是巫术！”
一旦说了第一句，后面的话语也顺理成章。她甚至扯开外衣，露出后背。
“各人看看，给我做主，我可没撒谎！在我的背后，现在另有她的巫术导致的痕迹！”
那苍老的皮肤上面，确实泛起着一枚纯玄色的倒五芒星。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望着这一幕幕，莉莉丝的嘴角却慢慢地翘起来。
自从她解救了艾莲娜，破坏了遗忘巫术，“反转巫术”不行能还留在皮肤上。
这是厥后伪造的。
但是，真的另有人在意这图案的真假吗？
“我也有证据要提供。”站在卡莎修女旁边的费恩夫人上前一步，直视莉莉丝，“莉莉丝贝克污蔑我为流莺俱乐部的卖力人，运用巫术让我失去了一切影象，像傻子一样继续生活。所幸，阿尔法神保佑，破坏了她的巫术，让我重新记起这一切。”
莉莉丝微笑着看了她片刻，终于笑作声来。
“哈……哈哈……”
“女、女巫，你笑什么？”费恩夫人心虚地退却一步。
眼泪从莉莉丝的眼睛里流出来。
——她确实使用了巫术。这巫术也确实会消弥她的影象。
因此，她没有将这一切上报给布莱特神父。
其时，为了谢谢费恩一家的照顾，她认为，既然费恩夫人已经遭受了处罚，只希望她能忘记一切，纯洁无垢地与费恩先生再次生活在一起。
“——我笑，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莉莉丝的目光穿过费恩夫人，望向费恩先生。
他不敢看她，像莱昂一样避开目光。
“——我笑，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莉莉丝的目光又从费恩先生移开，一一扫视过众人。
这些修士、修女、神父中，不乏她资助过的工具。
最后，她望向神圣的圣坛，仰视没有面孔的阿尔法神像。
如今，没有一人为她说话。
如今，她仍是百口莫辩。
“为了治疗污血症，我殚精竭虑；为了破解分尸案，我尽心尽力。而你，你们，你们所有人，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她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外面风雨交加，心中的大雨倾盆而下。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