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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春

第二百六一章

雁门春 橘子爱吃瓜 2127 2022-10-30 09:00:00

  在汉中歇了两日后他们便启辰去漠北。

  汉中到漠北的路途并不遥远,含翡这几日都病歪歪的,总是抱着个水葫芦在喝水,但是幸运的是,她这一路都没有病倒,也没有拖后腿。

  申屠婵不怎么让她伺候,一些粗活都是那些婆子在干。

  到漠北的前一晚天气冷的不行,含翡连动也不想动,半夜里她被外面婆子说话的声音吵醒了,隐隐约约听见她们说下雪了。

  含翡这才想起来,申屠婵一年四季手脚冰凉,身上的衣衫薄的像是挂在身上,她急遽坐了起来,趿着鞋推门出去。

  外面的大雪下的纷纷扬扬,这阴沉沉的夜色都被照映的不那么黑了,这边的雪不似京国都,寂静的下,陪同着雪的另有风,呼呼的像是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让她瞬间就想退回房间里去。

  她的房间离申屠婵的中间就隔了一个跑堂,她就这么兜头跑了已往。

  申屠婵的这件屋子是最好的,有外间,含翡顶着一头雪进了屋,两个粗使婆子正守在门口,一见她便道:“含翡女人怎么过来了?炭火奴婢们会看着的。”

  含翡其实跟这些婆子并不熟悉,这些人也不是燕王府的人,她客气的笑了笑道:“多谢了,不知道你们在这,怕炭火熄了,所以过来看看。”

  其中一个婆子低声道:“王爷王妃应当已经睡下了,女人也去歇着吧,我们是轮流值夜,明天还要一大早还要起来赶路。”

  含翡点了颔首道:“多谢,从前没在府中见过您二位,是镇北侯府过来的吗?”

  另一个婆子点了颔首道:“不算,是镇北侯府庄子上的而已,从前随着夫人在汉中侍奉。”

  含翡一愣,这里说的夫人,肯定不是老夫人,应当是申屠婵的母亲徐夫人。

  含翡行了个礼道:“辛苦了。”

  然后才再次兜头冲进了风雪里。

  申屠婵并没有睡着,她靠在姜澜怀里,窗子开了一点漏洞,她透过那点漏洞看着外面夜色中的风雪。

  外面婆子和含翡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姜澜低声道:“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母亲?”

  申屠婵把玩着姜澜的手指头道:“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给谁说。”

  她九岁就离开了漠北,如今已经十七岁了,漠北和留在那里的怙恃,早就在她的影象中不停走远,酿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执念。

  但是这样的雪夜,在她即将要回到漠北的前一晚上,她突然有了一点倾诉欲。

  像是掩藏了许久的心事无人诉说,她轻轻的,像是梦呓一般道:“我还记得那一年我离开漠北时,侍卫们也是在这样的雪夜里护送我走,我娘根原来不及跟我多说几句话,她给我带好斗篷的帽子说,‘阿婵,去汉中等着娘’,这话说得一点也不温柔,像是一声命令,我那时候心性早已远超同龄人,捏着斗篷点了颔首,一句话也没说就上了马车,厥后再想,那即是娘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仓皇的回了汉中,幼时的玩具,心爱的首饰衣裙,申屠琅给她寻的马匹,全都没来得及带走。

  战火纷飞,她在汉中等了一年,日日扒着苍叔问:“我什么时候能回漠北?”

  她在汉中渡过了一年,此外孩子都围绕在亲人身边时,她只有学不完的琵琶谱,看不完的书籍,习不完的武,但是这些都没关系,她心中另有对怙恃团聚的期待。

  但是她没能等到人接她去漠北,申屠琅和徐夫人对着这看不见尽头的战事感应忧心,于是派人送她回京国都,因为她已经十岁了,一个贵女不能一直独自呆在漠北。

  她在这十七年里最惴惴不安,最迷茫的时候就是汉中回京国都的那条路上。

  怙恃安危不知,前途未卜,回不去的漠北,陌生的京国都。

  她靠在姜澜怀里将这些事风轻云淡的说了出来,最后像是幼时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到今天另有,她咬了咬唇道:“我娘为什么不跟我回汉中?不跟我回京国都?在她的眼里,我父亲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我和哥哥吧?”

  她带着些微的不平气,姜澜抬起了她的脸道:“那我们呢?”

  申屠婵一愣,对上了姜澜的双眼,姜澜再次问道:“那我们呢?倘若他日我们有了孩儿,生死关头,你是带她走,照旧让她一小我私家走,陪着我?”

  这个问题被申屠婵隐秘的揣了八年,她谁也没问过,谁也没告诉,她只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其时阿娘随着她走了,爹爹不在了,至少她和申屠丹林另有阿娘。

  他们也有人依赖,有人疼有人爱。

  她爱自己的怙恃至深,但是这个问题她总是忍不住拿来自问,说到底终究是有些意难平。

  可是现在,姜澜让她选,让她站在自己母亲的视角上去选。

  申屠婵坐了起来,她怔怔的看着姜澜道:“是...我那时已经九岁了,我...有忠仆的护送,我可以平平安安,而我爹......”

  她也很爱自己的父亲,爹娘伉俪情深,阿娘怎么能看着爹爹一小我私家陷在战火里呢。

  丈夫身为武将,徐夫人嫁给申屠琅以后恐怕就没睡过什么好觉,她肯定经常担忧丈夫的安危,畏惧成为被留下的那小我私家。

  申屠婵抱住姜澜的脖子,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罗致一点力量。

  是她的错,申屠琅和徐夫人从来都不欠她什么。

  姜澜摸了摸她长长的秀发道:“不是你的错,你也没错,你那时才九岁,你一小我私家走到今天,做的特别好。”

  申屠婵点了颔首道:“我娘那时候才是最惆怅的人吧,她舍不得丈夫,舍不得孩子,但是她必须选一个,也许她太累了,她跟我爹在一起十几年,只要在漠北,恐怕就没有一天不担忧我父亲的安危的,她一定也累了。”

  她那时使气觉得自己一定还能回到漠北,排斥着京国都的一切,龟缩在闺阁里,总觉得自己跟外面的贵女们纷歧样,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直到双亲战死,她才明白,她只能依靠自己再回到漠北,再回到那个雪夜的宅院里对母亲说:“娘,我回来了。”

  八年已往,如同大梦一场,她终于忍不住伸手用指腹按住了自己的眼眶,将下巴搁在姜澜的肩膀上道:“我终于回到漠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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