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厚此薄彼
倚翠神采奕奕，背脊也直了几分。她不敢延误，连忙朝沈婳的付托去做。
眼看她沿着那条刚铲开的小道走远。满院子的奴才总算心乱如麻。
“娘子这是要发卖了我们？”
沈婳赏了说话之人你很聪慧的眼神。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大宅院里被发卖的奴仆，是贱婢。还会有什么安生日子？
徐婆子仍旧立在一旁，随意瞥了眼病态的沈婳，这才垂眼冷笑。
“怕什么！如今是夫人当家，娘子即便再能耐，还能自作主张发卖你们？我这就去寻夫人做主。”
沈婳还真能。
她眼底也没有半点的动容的看着徐婆子离开。
上辈子，这些奴才一边谄媚的收着沈瞿给的赏银，一边掉臂往昔主仆情分将她死死看押。
这些人，以徐婆子带头，用言语折磨她。将她迫近了灰尘。
她到现在还记得，徐婆子贪婪的咬着一枚银锭，冲她阴测测一笑。
——娘子，州判大人虽是您二叔母的父亲，听着关系乱了些，可几多人上赶着给他做小，您怎么还不满足？
——你这样的病秧子，哪家敢娶？州判老爷若疼你，兴许种种珍贵补品吊您的命，也能活的恒久些。
那时，除了倚翠谁帮过她？
她凭什么要给这些人退路？
她没有理会，转身回了屋子。
而外头，闲言碎语也慢慢传开。
沈瞿洗面革心以东家的身份去绣坊清点账册，更是察觉昔日的客人少了泰半，来来往往的路人，路过此地总是驻足一二，用一言难尽的目光审察他好几眼。
沈瞿只觉差池。
他按耐住情绪，遣人出去探询。指尖落在往年的册上的流水数目，眉宇间占满了志高意满。
在二房，沈鹤文名下除却他另有三个儿子，他排行二，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
得在嫡母沈朱氏眼皮子底下过活。
沈朱氏仗着父亲是从七品州判，就连沈鹤文都得好言好语的哄着。
可如今，他彻底翻身了。
大房的一切都是他的。
穿金戴银，他能享用最好的，就连身上这身料子，都比自诩尊贵的沈朱氏那些衣裳昂贵许多。
沈氏绣坊管事敬重的立在一旁。
“沈氏绣坊是丰州最大的绣坊。绣娘足有千余人，苏绣、湘绣、蜀绣、粤绣皆有精通的绣娘，不外，绣坊得以名声鹊起，照旧咱们的苏绣最为了得。”
沈瞿细细听着。
随后，他温声道。
“绣坊的事，往后由我全权做主，不外我尚一知半解，得重新学起。还得有劳程管事多多上心。”
管事忙道不敢。
很快，小厮急急遽回来。
见他脸色差池，管事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沈瞿愉悦自得：“怎么了？”
小厮将头埋得低低的，做惊恐低伏之态。俨然是怕殃及池鱼。却不得不禀报。
“外头如今都在传，夫人不修不德，令郎您不善不仁，双双在外一副好人面孔，实则恶毒如蛇蝎，黑暗下狠手掉臂念亲情，生生计划逼死贵寓唯一血脉。”
沈瞿嘴角的笑意拉平。
他起早就部署了施粥，为亡魂沈巍行善之由，就等着一波好名声，可他听到了什么？
他死死的捏着账本，手背上青筋暴起。
气氛马上陷入冰窖，一片冷凝。
良久，木椅拖过地面卷起一阵尖锐难听逆耳。沈瞿倏然沉脸起身。
“回府！”
————
凝韵院是沈薛氏的院子。
朝露来此，自然没得重用。不外沈薛氏看在她是王婆子未过门的儿媳的份上赏了她二两银子。
她是不大满意的。暗自腹诽沈薛氏小气了些。往常，沈婳一兴奋，可是将那些精致的金簪银簪拿来赏人的。
虽是这么想，她却丝绝不含糊的握着扫帚扫地。有王婆子在，她总不行能扫一辈子的地。
她的姿势很差池，地扫的也不洁净。惹来周边讥笑。
“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也是，往常在娘子身边伺候，只需每日陪着赏赏花，听听曲儿，不知多快活，如今来我们院里，却不想沦为末等丫头。”
朝露深吸一口气：“能伺候夫人是我的心之所愿，诸位姐姐……”
一语未完，却不想这些人登时变了脸色。齐齐对着一个偏向，规行矩步行礼。
“令郎。”
朝露心下一咯噔，连忙转身请安。
沈瞿没有闲心理会，径直朝主屋而去。
屋内沈薛氏正对着一匣子的华美昂贵的首饰挑挑捡捡。
她算不得美，却自带一股风骚。指尖勾起一枚珠钗细细审察。
“我啊，上半辈子没享什么福，总是忌惮这些，又忌惮那些，行事羁绊的很，如今倒是今时差异往日，只可惜守丧期间，这刚买的首饰都不能佩戴。”
一旁的王婆子笑了笑。
“可夫人您的好日子总算是来了。”
“整个薛氏都随着您沾光，薛家人现今入住沈家，都是依仗您。”
薛氏听的眉飞色舞。谁说不是呢。她是彻底熬出头了。
正要再说话，就听外头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令郎。您在外期待片刻，奴婢进去通报夫人。”屋外婢女作声。
“闪开！”
沈瞿冷静脸呵叱了门侍，大步入内。
沈薛氏放下手中的珠钗，很快，对上沈瞿的眼。
她微微皱眉，不满意沈瞿擅闯的莽撞，可她如今和沈瞿是一根绳上的，是相助的关系。
她也有意同沈瞿培养母子情感。便笑着道。
“瞿哥儿来的可巧，厨房刚送来了云雾糕。”
沈薛氏招呼他坐下，又付托王婆子将那一匣子首饰收走。
“这是刚从绣坊回来？正巧，我引你见见我娘家人，我那侄儿良哥儿与你年纪相仿，是个不成气候的。你自幼有小叔子教导，文采斐然，处世为人之道也通透，看在阿娘的面上，若方便可得带带他。”
沈瞿压下脾气。
“阿娘说的是。”
沈薛氏笑容真切。
“快尝尝这糕点，你若喜欢，便让厨房往你院里再送些。”
沈瞿不愿在现在同沈薛氏上演母子情深。
他掀开眼皮。
“漾漾院里呢？”
“阿娘给我送，怎可厚此薄彼缺了漾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