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与温祁告竣一致,心情很是愉悦。但回温府时天色已经暗沉,她在马车上和菱兰对好了说辞,才踩着慢悠悠的步子入府。
本以为会碰到温庭春,被他数落一顿,不想今日温庭春这个时辰还未下值,倒是碰到了几日未见的温阑。
温阑其实是刻意在香缇院的廊下等着温凝。
这几日他公务繁忙,每日归家都快要亥时,未便过来找她,但他另有许多事情需要问一问她。
“年老?”温凝倒是很惊讶,“你在这里等妹妹吗?”
温凝提着裙子就已往。
温阑只一眼扫已往,便知这个妹妹今日心情不错,眉眼浅笑,面似东风。
便笑着道:“可不是,你今日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亏得父亲近来繁忙,今日还未下值。”
温凝也不遮掩,直接道:“去找二哥哥喝了口茶,还蹭了他一顿饭。”
温阑颔首,心里有着其他事情,便没多问温凝与温祁之间的事情。
“年老要不要进去坐?”虽然冬季已经已往,但早春时节的夜晚,凉意袭人。
温阑摇头:“不了,年老今日就来问你几句话,稍后另有点急事需得出一趟府。”
温凝眼珠一转便知温阑或许来问她什么。
那日云听楼之后,她与温阑就没再碰过面。那日她率先离开,只谴了小厮见告他不用来接她了,却未向他提及当日的情况。
果真温阑看了下四周,马上低声问道:“妹妹那日与恕之晤面如何?”
温凝前几日就好了说辞,带点羞意地说道:“他收下了我给他的信。”
这话也不假,那日菱兰泼湿了裴宥的衣袍,他离开时顺手把桌上的纸笺一并拿走了,之后也未曾还给她。
这几日她更让菱兰送了好几封信呢。
但听在温阑里,就不仅仅是字面意思了。
他有些感伤,又有些微妙的……欣慰?不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做起了媒婆的活计,还给成了!
“怎地听说那日云听楼里还发生了些不愉快?”温阑又问,他也是今日上值时听到同僚提及。
温凝颔首:“那秦家的堂令郎,似乎是叫秦羽的?想要找王令郎的麻烦。碰巧沈二令郎在云听楼喝酒,几人差点打起来,不外妹妹借了一把年老和年老上峰的官威,那秦羽听到便跑了,没能闹起来。”
温阑听前半段还肃着张脸,听到温凝说借官威,不由地笑起来:“阿凝倒是机敏。”
“好了,年老知道了,夜里风大,你快进去歇息罢。”温阑另有此外事,不再多问,拢了拢温凝的披风,便转身走了。
温凝偏着脑袋想了想,不明白温阑既然有急事,为何在这个时候赶着来问她云听楼的事,想了下想不通便也而已,带着菱兰回房。
却说温阑这边,急急遽地去找了温凝,是因为他趁夜要去找的人是王宥。
近来京兆府有个案子颇让人头疼。
有位妇人和家婆一道出行时被山贼掳了去,好不容易虎口逃生,回家却被夫家嫌弃,竟要以七出之“淫佚”将她休弃,妇人称自己并未失贞,即便要休,那也是她休,当将妆奁还她。
这案子一闹到京兆府的时候他便想找王宥资助。
虽这并非他一个司户参军的职责,但他看那妇人实在有些可怜,连找人写状纸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再者,她会被山贼掳走,是以自己换家婆平安,乃是大义。
若这案子她输了,该叫几多女子寒心?
只是王宥殿试在即,他原想等这几日已往,却不想事情越闹越凶。他今日特地早些下值,即是为了赶去见他一面,问他可否有意资助。
去见王宥之前,他总得把他与温凝之间的情况弄清楚,以免尴尬。
听见温凝说他二人之间还算顺畅,他也就放心了。
他磕响王宅的大门时,王宥犹自从梦中醒来。
梦?
竟如此真实?
王宥险些能感受到他额角的青筋还在跳动,跳得他有什么往脑子里钻,钻得他头痛欲裂。
可那日在云听楼,明白与梦中的情景是纷歧样的。
不知为何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莫非是因为刚刚他把秦羽收拾了一顿?
他坐在榻上按压额角,外头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王勤生压低的声音:“令郎,温参军在门外,称有要事与令郎商议,想要进门一叙。”
王宥看了眼天色。
亥时了。
提到温阑,莫名想到梦里的三月十八,他见的人是温阑而非温凝。
他按着额角的力度更大,对门外道:“说我已经睡下了,请温参军明日再来罢。”
温阑找他能有什么事?莫不是又为他那位妹妹搭桥来了。
王勤生抓了下脑袋,往日这个时辰,他家令郎简直睡了。他即是瞧着老爷房里的灯是暗的,怕打扰到王宥,才掉臂老爷之前的付托,跑去开门的。
他便也照着王宥的付托谢绝了。
温阑倒是没料到,究竟……如果王宥真睡下了,这书童就不会请他稍等了。
或许是他来得太晚吧。
温阑并未多想,计划明日一下值就过来。
那厢王宥从榻上起身,吹灭书房的灯,回房的路上吹了一阵凉风,才觉得脑子终于清醒些,刚刚不外是做了个较为真实的梦而已,简陋是近来有些疲累。
他回房洗漱,决意早些歇息。
只是陷入床榻中,闭上眼,又堕入另一个梦中。
嘉和十四年,三月二十五,天气依旧晴好,墙外有株桃花开了,探了一枝进院子,比前几日更显春意。
因着前几日云听楼那一出,王福勒令王宥殿试之前不行再出门。王勤生将养了两日,身体便恢复得差不多,只是想着那日云听楼的场景,精神萎靡不振,时不时躲到角落里抹两把眼泪。
他家令郎是怎样风物霁月的人物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大辱,他如何能不心疼?
都怪他,若不贪食,就在酒楼外等着令郎就好了。
也怪那华服令郎,仗势欺人,仗势欺人!
王宥从书房出来,便见他蹲在角落,一手抹泪,一手扯地上的杂草,嘴里恼恨地咕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