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有话明天再说,但真正到了第二天,却没有一刻是说话的时间。
一大早,商如意刚起身便有侍女服侍她去沐浴易服,回到房中,又有喜娘带着一众仆从前来闹喜,奉给她花生桂圆等各色果子,商如意每样吃了一个,算是讨了祥瑞。
等到闹完这些,已经是中午。
稍事用过一些茶点,侍女们便捧着衣裳首饰来服侍新娘梳妆。
当商如意换好了一身火红的嫁衣,坐到梳妆台前,图舍儿正要拿起梳子为她梳头,却见慧姨走过来,微笑着道:“让老身来为如意小姐梳头吧。”
商如意忙道:“怎敢劳动慧姨?”
慧姨笑道:“这是老身该做的。”
她一边说,一边温柔,但也不由分说的按着商如意坐回到凳子上,拿起梳子来一点一点的梳理着她乌黑油亮的长发,然后笑道:“老身这梳头的手艺,照旧当初陪着医生人出嫁的时候用过。”
一提起那位“医生人”,商如意顿觉有些尴尬。
究竟,那是她当嫁,又悔婚不愿嫁的人的母亲,慧姨在这个时候提起医生人,难免让人尴尬。
正当她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慧姨又笑道:“说起来,我心里有一句话,一直想要问问如意小姐。”
“……”
商如意有些明白了,这就是她昨晚跟自己说的——有话,明天再说。
她不动声色的道:“慧姨要问什么?”
慧姨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铜镜中商如意的眼睛,道:“如意小姐,可是对愆儿有不满?”
商如意脸色一变。
这慧姨口中的愆儿,正是被她拒婚的大令郎宇文愆!
直接在这个时候提起宇文愆,已经不止是让人尴尬这么简朴了。
商如意沉声道:“如意不敢。”
慧姨手上不停,脸上的笑容也一成稳定:“‘不敢’二字,用得言重了。”
“……”
“再说了,再是不敢,如意小姐不照旧再醮给二令郎了吗?”
“……”
“老身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就只是想知道,如意小姐是否对愆儿有不满?否则,为何明明已经许婚,又要悔婚?”
这个时候是下午,日头正烈,可商如意却感应一阵寒意从四周袭来,直浸她的肌肤,让她不由得一阵战栗。
这位慧姨,来者不善。
而且,也不是她一两句客套话就能搪塞的。
感受到她的一双手仍然轻柔的在自己的脑后忙碌,丝毫没有受这谈话的情绪的影响,商如意深吸一口气,也抬起头来,望着铜镜中反照出的慧姨的眼睛,平静的说道:“人各有因缘,如意只能说,也许如意与大令郎的因缘还不到。”
“……”
“又或者——只到此而已。”
“到,此,而,已?”
那慧姨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她的口气带着一丝讥诮:“如意小姐倒是个通透的人,想来,看人看事也不似凡人那般浅薄,应该是能看得久远的。”
“……”
“只是,”
她的目光中突然透出了几分刀锋般的尖锐,道:“只是不知道,一些最亲近的人和事,如意小姐能不能看透。”
“……!”
商如意的心忽的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