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不速之客(2)

　　“……”

　　不站这么远，难不成坐您腿上？

　　“过来。”他语气里带了浅淡的不耐烦。

　　也不知这不耐烦来自那边。

　　他真的阴晴不定。

　　千施挪动到他身边，心情凝重，脚步艰难，行动迟缓。

　　郅离看不下去了，轻“啧”一声，耐心耗尽后终于忍不住又一句，“走不动？”

　　千施加速了步子，可越紧张越容易堕落，身上衣裙繁复，还穿着楚地形状奇特的宫履，她没走几步，脚下一滑扑了出去。

　　眼看就要摔的毫无形象，但幸幸亏小说世界里，岂论有多高难度，她这个女主总会被接住。

　　她惊魂未定，趴在温热结实的的怀里，听着郅离一声声沉稳的心跳。

　　这拥抱总让她有几分放心和莫名的依赖。

　　千施也说不清是为何，明明是闻风丧胆的暴君，可身体却很温热，揽着她的行动熟练又恰到利益。

　　她听到一声短促的笑，一脸茫然的抬头，便看到郅离那张带着戏谑和讥笑的脸。

　　“你这蛊惑手段可真够拙劣的。”

　　“……”

　　她这一摔还真像是投怀送抱的蛊惑，千施语急“我才没有。”

　　他脸上的那点嘲意很快就淡了，又恢复了往常那般阴冷寡言。

　　眸色很黑，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下颚线比她的人生计划还要清晰。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侍寝？”他继续问。

　　千施低声道：“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刚是没站稳，绊倒了。”

　　他低笑一声，这笑绝对不含任何善意，千施身体一僵，就被他推开了。

　　“现在才投怀送抱，未免太晚了，怎么，还要和你的北厉共生死？”

　　这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为什么突然扯北厉？

　　千施组织了半晌语言，想问问他北厉怎么了，但还未开口，又听他说：“皇后找你？”

　　“嗯。”

　　千施只这么一句，便低头不语。

　　她现在基础就不想看到他，一看到这张脸，就会想起早上手心灼热的触感。她觉得一股无名火烧到了耳后，并不停往脸颊烧。

　　被他步步紧逼也确实不舒服。

　　“她找你做什么？”

　　千施答：“没什么，皇后找我说了些体己话。”

　　郅离眸色淡淡，一直瞧着她，像是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他突然说。

　　千施抬头，与他垂落的眸对上，他神色平静，甚至有那么几分温和，全然不似刚刚模样。

　　她很不争气的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寝殿的装饰堪称绝美，临窗摆着一个半人高的白色瓷瓶，里头插了几株红梅，远远望去煞是悦目。

　　案桌榻座看似简朴清雅，却是最为昂贵的梨花木制造，连铺在上头的坐垫都是顶好的雪狼外皮。北厉是雪狼皮草的主产地，一张都能卖到一两黄金，更别说在这远离产地的楚国。

　　千施初来海棠宫时，就觉得亲切，现在她才知晓这亲切从何而来。

　　衡宇制作，室内陈设，或多或少有北厉的气势派头。

　　听苏嬷嬷说这里曾是废后寝宫，那这自出机杼的设计或许也是因为她。

　　如此看来，原主在暴君心中非同小觑。

　　他阴晴不定，对自己的态度也让人琢磨不透，就像坐过山车，一会儿东风暖和，一会儿狂风暴雨。

　　再这样被他重复无常的捉弄下去，她早晚精神失常。

　　千施决定再试一试，看他对自己到底能容忍到什么田地。

　　千施柔声问道：“陛下，妾身不喜欢屋内皮毛，可否把它移出去？”

　　她说着，伸手一指，郅离顺着她葱白的手看已往。

　　他随意道：“由你。”

　　语气没带片刻犹豫，坚决又洁净，千施听的清楚。

　　“门口那株海棠实在扎眼，能否搬走？”

　　“嗯。”

　　“妾身不喜红色，床铺可否一换？”

　　这话半真半假，喜不喜欢红色临时岂论，但每次一看到那张床，千施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那些郅离和原主的画面。

　　红帐暧昧。

　　她不止一次梦到过，就在那张床上。

　　这处宫殿是郅离藏娇的金屋，旁人只用“封妃、封后、失宠、废后”几个词就归纳综合了郅离和原主的一生，但其实到底如何，谁又说的清？

　　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处宫殿、这间寝宫到底是缱绻的所在，照旧只是酷寒囚笼。

　　但在闪现的回忆里，千施目睹过他们无数纠缠的时刻。

　　郅离缄默沉静不语。

　　千施等了半晌，“陛下……”

　　他低头看她，目光凌厉，“你是不喜欢这间屋子照旧不喜欢楚宫？”

　　“……”

　　“……不喜欢又如何？那万里雪原你也回不去。”他近乎残忍道：“知道你王兄为何会送你前来吗？”

　　哪知他突然又生了气，千施不敢言语，只听他说：“拓拔域密信直言，他北厉嘉沁公主任由朕处置，死生岂论。”

　　千施不行置信的抬头，什么“死生岂论”，这话听起来格外怪异，不就是两国联姻么，为什么会如此说？

　　郅离看到了她的惊讶，因为惊讶，她嘴巴微张着，神情有些可笑的呆滞。

　　他不紧不慢的伸手捏住了她的脸，微凉的手指一下下抚摸着她红润的唇，浅浅探入其中。

　　“所以，你还在试探什么？”

　　“！！”

　　漆黑眸色波涛不惊，平静的毫无情感，他什么都知道。

　　在这里等着她故作姿态，出丑。

　　千施一紧张，嘴巴微收，含住了他的手指。

　　“我……唔。”

　　那只大手突然整个覆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余下略带惊恐的眼睛。美人含泪格外悦目，他欣赏着她将哭不哭的心情。

　　郅离眼底的嘲弄那么明显。

　　看着她就像看着扑腾的飞蛾，生机勃勃的四处冲撞，有时是挺有趣的，但如果她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掩护藏在北厉的人，就不那么可爱了。

　　他眼底戾气不减，低声道：

　　“不要觉得自己有何特别，朕能让你生，也随时能让你死。”

　　力道并没有松，千施白皙的脸上很快便有了红痕，他瞧见了，神色微动，松开了她。

　　“懂吗？”

　　千施退却几步，跌落在地上大口喘息，并没有任何回应。

　　郅离居高临下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路过她出了殿门。

　　他背影挺然，在朦胧夜色中格外冷漠，千施远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她照旧高估自己了，也低估了楚皇的狠。

　　她早该料到的，一个让拓拔域那么忌惮的君主，怎么可能任她玩弄试探。

　　恐怕他前几日体现出的温和，就是想看她怎么翻出花来。

　　青石地面坚硬冰凉，半晌身体都冷透了，千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连翘快快当当的进来，就见千施一副被抽了灵魂的模样，染了哭腔，“公主……”

　　千施推开了她搀扶的手，“无碍，差事如何了？”

　　连翘擦着眼泪，“人在后院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