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从来自私且凉薄

　　宫女的四肢尚且还在抽搐，还没死透就被拖走。

　　其余的人麻溜的上前撤走饭菜，擦洁净桌子。

　　畏惧得身子都在哆嗦，但没一人敢吭声敢懈怠。

　　桌面地上顷刻之间被清理洁净，一滴血渍也无。

　　清理完了，立刻又铺上桌布，新的饭菜重新端上来。

　　秦婳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渍，冷眼看着这一幕，敛眸：“妾身身体不适，殿下自己吃吧。”

　　喜畛刳饭桌上杀人的蛇精病，她不伺候了。

　　“爱妃…”

　　太子幽幽的声音定住她的脚步：“爱妃这是厌恶孤照旧畏惧了？”

　　一股幽冷的森寒死气宛如毒蛇爬上背脊，危险渗人。

　　秦婳抬眸，凉淡的眸子没什么情感的看向太子爷：“那殿下觉得妾身该厌恶照旧畏惧？”

　　太子凝视着秦婳，或许是在思考给她部署个合适的死法。

　　半响，桌上的饭菜都摆好了，太子才徐徐说到：“你怎么不问问孤为何要杀她？”

　　秦婳眼皮都不发动一下：“若是她的罪，定然是她想害殿下，谋害太子，罪该万死，若她无罪……她不能无罪，在世碍了殿下的眼，那也是罪。”

　　有罪就活该。

　　皇权之下，人命如草芥，盘算那么多做什么？

　　神都生活了两年有余，秦婳明白最深的一个原理就是，当权者要你死的时候，不在乎你犯了什么罪，而是只要他能弄死你，你还喘息就是罪。

　　神都的每一个角落都不缺冤魂。

　　楚云绛那颗作妖的心瞬间缄默沉静了，摁住扳指的直接不自觉的用力。

　　他照旧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百口莫辩的感受。

　　不是被冤枉，而是不管真相如何，她已经判定了结局。

　　不是那种攀龙趋凤的讨好谄媚，而是她就是这么认为。

　　不管是因为那人有罪才被他杀死，照旧他真的滥杀无辜，对她来说都一样。

　　漠然、冷血，事不关己。

　　“你不觉得孤残忍？”

　　秦婳：“……“太子爷居然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神奇！

　　转身去洗手盆里净了手，擦洁净之后重新坐回桌边：“殿下用膳吧，菜冷了。”

　　吃工具堵住嘴，少说几句。

　　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别说出来让相互尴尬。

　　楚云绛知道自己的太子妃与众差异，虽然平日里看着与寻常女子无异，可穿上铠甲，是不输男儿的巾帼女将。

　　不外她平日里将锋锐敛藏得极好，总是让人忽略她的骁勇强大。

　　善不立事，慈不掌兵。

　　能在军中立下威望，还让程襄、霍轩等人誓死追随，靠的定然不仅仅是秦将军的权力。

　　战火硝烟、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心性，见一个死人无动于衷，再正常不外。

　　倒是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外一个如此强大的太子妃，无从下手，逗弄起来也太无趣了些。

　　秦婳认认真真布菜，太子爷倒也没再找事儿。

　　唯一让秦婳意外的是昨日那道被太子爷嫌弃的芙蓉鱼，今日也上了桌子，而且她夹已往之后太子竟然吃了。

　　不难推测，昨日这道鱼出了问题，那个宫女定然也是因这条鱼而死。

　　不管是特工、眼线照旧探子，既然吃了两家饭，那便该有赴死的觉悟。

　　等太子吃够了，秦婳刚准备起身离开，惊蛰走了进来，敬重道：“殿下，已经查出来了。”

　　太子漫不经心的瞥了秦婳一眼：“说。”

　　惊蛰：“东南府。”

　　东南府？

　　秦婳眉心一跳，皇城八方大道，东南道住的都是皇亲权贵，这个还真没有代表性。

　　但如果以太子府为忠心，东南偏向的府邸……那三皇子府？

　　秦婳不能确定，但也没有确定的须要，起身从容离开，没有丝毫的好奇。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偏执讥笑：“既为太子妃，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惊蛰站在原地期待太子付托，闻言微微抬头，触及太子那心情，连忙低下头来，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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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君华殿，玉筝才心有余悸说道：“刚刚里面拖了一个宫女出来，死了眼睛都瞪得老大，吓死奴婢了，娘娘侍候太子殿下可要小心些才是，奴婢等人微言轻，就算想帮您也插不上手。”

　　玉筝等都是武婢，可她们的功夫不能跟秦婳比，也比不上太子那些侍卫，若是太子要对太子妃脱手，她们拼命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这样强大的对比，难免让她心里挫败。

　　迫切的想让自己变得强大，可习武之事也不是急就行的。

　　秦婳收到她的体贴，轻轻点了颔首：“我心里有数。”

　　周围人不多，玉筝照旧压低了声音：“刚刚守在外面，奴婢听其他人说仅仅是这个月，太子殿下就已经杀了三个宫女。”

　　“一个死在床边，一个死在浴房，另有今天这个死在饭桌，虽说婢女命贱，可太子殿下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太子殿下未免太残忍了。”

　　秦婳闻言侧目，突然就明白刚刚太子为何问那些奇怪的问题了。

　　正常的女子见到太子杀人不眨眼，想必该是玉筝这般反映。

　　震惊于他的手段残忍，或恐惧他的嗜血无情，或义愤填膺指责殿下视人命如草芥。

　　怎么都不应如她这般漠然，连多余的震惊都没有一丝一毫。

　　可她能有什么反映？

　　她见的死人多了去了，敌人的、战友的，鲜血兜头淋下来，滚烫的浇了一身，战场上活下来之后，连洗三天都还能闻到血腥味。

　　她的心都麻木了，还能有多震惊多恐惧？

　　一个与她无关的宫女，她连对方容貌都记不得，又如作甚了她去质问太子？

　　那战场上死去的那么多将士又该质问谁？

　　她非人间正道，没那么多的公正正义，她的道，从来自私且凉薄。

　　羽翼之下，她倾尽全力守护，赴汤蹈火亦无悔，羽翼之外，都是他人，不分优劣。

　　曹军师总说她的想法有问题，说她生了心魔。

　　可她从没觉得哪里欠好，就算真的是心魔，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