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后晋王想了想,相比训斥,降职外放确实更能让那些老臣,意识到天子维护太子的决心。
这对于太子哥哥此时时刻被人挑刺的境况,会改善许多。
又过了几日,有一天,魏王李泰进宫了,他拿着主持编撰好的《括地志》给天子看,天子收下之后,就转道儿来看看晋阳公主。
他凭据宫人的指引,兜兜转转地转到了内苑后头的瀑布,找到了她们。
那时武柔正在推着晋阳公主玩秋千,远远的晋阳公主就看见乘坐轿撵来人的魏王,停下来念叨着;
“四哥哥来找我么?”
武柔也看见了,轿撵青色的顶子正绕过了树丛往这边儿来。
他肥胖的身影时不时的在树林间闪现,看见她们的时候,还抱以微笑地看过来,招了招手,神情有些急切,肯定是来找她们的。
武柔见晋阳公主的脸在阳光下皱成了一团,不知道是太阳耀了眼睛,照旧心情欠好,于是问道:
“怎么了公主?”
晋阳公主皱着眉头说: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跟四哥哥说话,他心思太多了,说一句话不顺心,他就不兴奋了,不兴奋也不明说,笑眯眯地在那儿腹诽。
我跟他致歉吧,他又冒充漂亮,嘴里没有一句实在的。
跟这样的人相处,实在是太费心了,我不喜欢。可是他是我亲四哥,又不能说什么。”
武柔听了之后,微微扬了下巴自告奋勇地说:
“没事,我帮公主应付。无非就是多夸他几句,捧着他而已。捧着他,他肯定不能不兴奋。”
正说着话,魏王李泰的轿撵就过来了,他从轿撵上下来,走到了晋阳公主的身边,笑眯眯地说道:
“犀子,玩秋千呢?好玩吗?”
晋阳公主心说她又不是三岁孩子,来这儿玩就是为了个休息,难道照旧贪玩么。于是她直接站了起来,灵巧地对着魏王行礼道:
“见过四哥哥,四哥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魏王却意味不明地瞄了武柔一眼,武柔一时没有反映过来,醒悟过来之后,连忙说道:
“哦,殿下是有什么话要说,不方便我听?我这就走远一些。”
魏王却连忙抬着手臂往下按了按手,招呼她说道:
“不是不是,武秀士误会了。我就是来看看犀子而已,一会儿就走,哪有什么要紧的话说。”
武柔听了这话便站住了,看着他微微偏了下脑袋,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王似乎觉得站得累了,扭着屁股看了看左右,似乎要找个地方坐,随着他的人十分的机敏,立马将抱着的一块坐席铺在了地上。
魏王顺势盘腿一坐,正好坐在了晋阳公主身前,晋阳公主见状,也只好又坐在了秋千上。
伺候公主的宫人依旧站在远处,给魏王抬轿撵的人离得也不近,所以秋千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个,另有两棵遮阴的大树。
魏王胖成一条漏洞的眼睛望着晋阳公主,说:
“我知道,犀子不喜欢四哥哥,喜欢你九哥哥晋王,对吧?”
晋阳公主听闻,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睛没有吭声。她比魏王小了不止一轮,说话聊天总是觉得尴尬。
要是直接认可,他肯定又会生气,撒谎她又撒不真,于是就只能缄默沉静了。
武柔在一旁笑着解围,说:
“公主究竟跟晋王殿下呆的时间长,平时更熟络一些。其实都是亲哥哥,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魏王殿下时常进宫来,陪公主说说话,公主肯定兴奋。”
魏王看了她一眼,笑容越发大了一些,说:
“那是啊,究竟血浓于水,我看着犀子天然就觉得亲呢。想必犀子对我也是一样。”
武柔清丽的眉眼闪了一下,心中略微有些惊讶。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遇见过魏王,他经常进宫,不管是宴席上照旧路上,她见到的魏王都是眼高于顶,从来不屑于搭理她这个小小的秀士的。
今日过于热情了些。
然后就听魏王叹了一口气,说:
“哎……只是最近心情欠好,想找亲人说说话,可有些话跟父皇又不方便说,又找不到合适的,只能找你这个小妹了。”
晋阳公主一听,便担忧地问:
“四哥哥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魏王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身子头吐得又矮了一截,看着面前的草地说:
“也不是我遇见了什么事情,自从年老患了足疾之后,这脾气一天比一天差。跟他正常的说句话,他都要发脾气让我滚。
我也就而已,小九那人多乖多会照顾人啊,他跟年老说话,也会被年老呵叱,完了还得温言软语地跟他解释,哄着他。
妹妹你在后宫里头,你不知道,我去东宫可见过好几回,小九在太子手下资助做事,那尽是受气了,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晋阳公主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微微睁圆了眼睛,说:
“九哥哥从来没有说过他受气的事情啊……”
魏王看着她问:
“你觉得小九真得受气了,他会让人知道吗?”
晋阳公主抬着眼睛想了想……确实想象不出晋王向人起诉的样子。
印象里头的哥哥,总是温柔且沉静的,即即是他心里头有苦楚,也像是一个大人似的,默默地抗已往了。
于是晋阳公主老实地摇了摇头,开始真得担忧了。
而武柔,在一旁垂着眼睛,伸手替公主扶着秋千的绳索,一直装作默不在意,可是心里头却响起了警钟……
这走向,似乎差池啊。
魏王看着晋阳公主的心情,细长的眼睛缝里头闪过了一丝得逞的厦悦,然后伤怀感伤地说:
“最近,我总是想起以前的日子,以前,年老虽然是太子,可是对咱们这些弟弟妹妹从来没有架子,兄弟之间多和气。
现在呢?话也不敢说了,我跟小九诉苦几句吧,小九也跟我急,说我不理解年老,不让着他……”
魏王说着激动地拍了拍手心,皱着眉宇说:
“这哪是咱们几个让着他的事情啊,他是太子啊,怎么轮获得咱们这些臣子让着他,只求他能给咱们个好脸色,日子不惆怅而已。”
晋阳公主忧愁地皱起了眉头,神情很是伤感惆怅。
魏王顿了顿,像是无意似地说:
“犀子,说实在的,你喜欢小九,我也喜欢,我最近总是在想,与其让年老做这个太子,不如让小九来做,至少……各人都能喘口气。”
晋阳公主听闻,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张皇,嘴唇动了两下,结结巴巴地说:
“四哥哥……这……那个……”
武柔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地松了开来,抬头说道:
“魏王殿下……这话怎么能乱说呢?谁不知道陛下的脾气,但凡提过让陛下改立太子的,不是被骂就是被贬。你跟晋阳公主说这些,让她怎么办?”
魏王愁苦地耷拉着眉眼,胖胖的脸看起来相当的无害可怜,无奈地说:
“我就是知道,这不才没地方说去呢么,专门跑来来跟你们吐吐苦水。”
他说着又对着武柔说道:
“武秀士,你不能去告我的状吧?我妹妹我知道,她绝不会害我。”
武柔轻轻地笑了笑,艳丽的红唇抿成了月牙的弧度,说:
“怎么会呢,我疯了才会去陛下跟前嚼舌根,陛下最讨厌后宫女子这样了。”
魏王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对着武柔竖了竖大拇指,说:
“智慧……哎,咱们就私下里说,就论现在,是不是小九比年老合适?……啊,犀子你说呢?”
他说着又将目光转向了晋阳公主,一连声地追问:
“你不是特别喜欢你九哥哥么?你不觉得他才适合当太子吗?”
晋阳公主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为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不停期待的目光下,才开口说:
“我觉得九哥哥自然也好,可是太子哥哥是父皇定的……”
武柔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打断了晋阳公主的话,说道:
“公主,谁当太子可不是咱们能置喙的,贵妃娘娘就曾教导事后宫诸人,处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少说话,省得惹祸上身。
公主也是后宫女眷,也要小心一些才是。”
晋阳公主立时便松了一口气,点着脚尖轻轻地蹬了几下地面,苦恼地说:
“四哥哥,咱们照旧别说这个了吧。你心里头惆怅,跟我唠叨就算了,做什么一定要问我的意见,我什么都不懂……”
魏王的嘴角眼见着就撇了下来,水平不明显,但是他胖,任谁都能看出他不兴奋了。
尤其是对武柔不兴奋。
他仰着头,盯着武柔看,意味深长地说:
“武秀士,你不是也很喜欢晋王么,心里头向着他,就帮资助,趁着什么时候父皇兴奋了,劝劝父皇,让小九当太子欠好么?”
武柔的眼睑微微地颤了一下,清丽的眉眼闪过一丝阴狠,说:
“殿下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也喜欢晋王殿下?”
谁知魏王却挺直了胸膛,仰着脸一副自得的模样,笑着挖苦道:
“怎么了?你作为我父皇后宫的嫔妃,作为尊长,喜欢晋王又有什么不行的么?……武秀士莫非是想到不应想的地方去了?”
武柔心里头一堵,但是面上却没有显出来,立马便反驳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听魏王殿下的口气,还以为您是指我对晋王殿下有私情呢?是武柔多心了,竟然将魏王殿下想成了心思龌龊,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人,真是罪该万死。”
她一边骂得爽,还一边躬身低头,朝着魏王赔罪。
魏王李泰看着她,因为抬着头,眼睛朝上瞪着,更显得阴蛰。
他就那么看着武柔行礼,看着她的头顶,看着她的心情,一路追着她的眼睛,想要对视给她一个威慑。
可是武柔就是不看他,扶着秋千的绳索,依偎在晋阳公主身旁,看着晋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