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福满楼门前的小贩

　　“何太傅的势力，是不是真的很大呀？”宋君君嘬着筷子头，又夹了块月饼，漫不经心地问道。

　　“欸？从前你不是不管这些事儿的吗？怎么今天倒问起这个来了？”宋煦明嘿嘿笑着，从宋君君碗里抢了只螃蟹来。

　　“啧……厨房另有，你老抢我的干嘛？”宋君君没留意，真让宋煦明夹走了自己碗里的螃蟹。

　　“这不是之前我只是个闲人，如今既然允许太子要做假太子妃了，那肯定也几多得知道些朝堂之事的……知识吧？”宋君君砸吧着嘴，分析道：

　　“现在咱们和太子走太近了。以往我和他谁也不认识谁的时候，你看我整天野在外面，又什么时候受过伤？可你看看如今，还只是文定呢，你看看我这过的，多憋屈？”

　　宋君君说着，又给文鑫递了个颜色，文鑫见状连忙赞同。

　　宋煦明一听，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凝重，道：“何太傅两朝元老，又主理过多年的科考。朝堂当中有一泰半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提携……”

　　宋煦明这话无须说完，甚至都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宋君君虽然在这个世界摸鱼了许多年，但是实在也是受过完整的现代文教育的人，没做过官，难道还没读过五千多年历史中那些做官理政之人的事迹吗？

　　无须多说，不言自明。

　　“唉——没想到，梁元成这个太子，看上去羽翼渐丰朝野支持，可确实也是挺可怜的……”宋君君嘀咕道。

　　就目前这形势下去，梁元成最好的要领，就是在登位之前“搞掉”何太傅，否则一直留下去，一定是个大祸殃。

　　何太傅那身体素质，看样子早死不了，那到时候即是“三朝元老”了！凭据之前王安华的事情推断，这个何太傅，早已卖官鬻爵多年，说不定都已经培植了制衡太子的势力呢！

　　不外这些话，宋君君咽在了肚子里，没说出口。

　　宋煦明盯着碗里的螃蟹腿缄默沉静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说：“他是太子，他有他必须做的事。你我皆为臣子，尽心竭力即是。”

　　宋君君点颔首，道：“咱家还不尽心竭力啊？我这事儿……”说着，宋君君压低了声音，“我这事儿，太子和爹娘一说他们就同意了，把自己亲侄子孝敬出去做伴读不说，连亲女儿都能献出去……”

　　宋君君那天看到宋家爹娘眼含热泪、大义凛然的样子，那架势，别说是让宋君君去做这个假太子妃了，就是让宋将军男扮女装嫁进东宫，他们也是愿意的啊。

　　“嘘嘘……”宋煦明神色紧张起来，道：“这事儿你可别挂嘴边！别给东宫惹麻烦！这可是欺君之罪！”

　　说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坐在一边默默用饭的文鑫的嘴，低声道：“你小子听归听，可别随处往外说啊……”

　　“你快撒开手，文鑫用饭呢，你可别呛着他！”宋君君拍了拍宋煦明，又说：“文鑫的嘴可是我们宋家最严的了……最该担忧的，是你才对！”

　　“令郎，文鑫立誓，今日听到的就看成什么也没听到，绝不多说！”小文鑫吓得放下筷子立誓。

　　宋煦明这才放松下来，吃了没几口，又想起来一桩事：

　　“过些日子秋社，听太子说，陛下和他都得去。到时候我也得去，君君，你便和爹娘留在京城吧！”

　　宋君君一抹嘴，在床上打了个滚儿，从枕头下翻出话本看了起来，满不在乎道：

　　“哎呀秋社，不就是跑去一个鸟不拉屎人迹罕至的荒地里去，然后搞些封建迷信的事情吗？山河万万年是祝祷几句、杀几头猪牛羊就能做到的吗？再说了，几年前咱爹不是去过吗？回来一身的蚊子包！我才不稀得去呢！我舒舒服服地待在京城，想吃烧烤吃烧烤，想吃糕点吃糕点，这欠好吗？是吧文鑫！”

　　文鑫笑着点颔首，道：“嗯！等小姐腿完全好了，我陪小姐练枪法！我做小姐的靶子！”

　　“不是靶子文鑫，我说了，那叫陪练！”宋君君无可奈何地纠正道。

　　她两次经历刺客，蓦地明白了一身武艺的重要性，因此才做决定，好了之后要日夜勤学苦练，争取未来再遇到生死一线的时候，能多让自己活上那么一会儿。

　　“对对对，陪练、陪练！”文鑫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来。

　　宋煦明闻言松了一口气，宋君君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压根儿也不延长走路了，他原以为宋君君一定会闹着去凑热闹，没成想，他这妹妹经历了生死之事，已经沉静许多了。

　　啊……为兄甚是欣慰啊。

　　秋社前一日……

　　秋社祭典将在皇陵边的千秋宫举行。祭祀齐国皇室先祖，也祭祀土地神。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这话宋君君照旧从《诗经》里读到的，光看字，似乎难以体会其中的重要，但如今，整个京城上下似乎都活泛起来了，她才明白，祭祀，认真是“国之大事”。

　　前几年她睡懒觉去了，没看到大局面，这一阵子她天天躺着少转动，便在这天的一大早就起来了。

　　——是被寅时的大鼓声吵醒的……

　　算时间，现在照旧凌晨四点多，外头还乌漆麻黑的，她就听到了声音不大却似乎能直击她灵魂深处的大鼓声。

　　鼓声约莫敲了半个时辰，接下来她便隐隐约约听到外头街坊的声音。

　　京城似乎在鼓声之下就活泛过来了。

　　她披了件衣服跑去问了宋夫人，这才弄明白，天子要去祭祀先祖和土地神，京城的黎民也要祭祀啊。

　　其实往年也是如此，只不外今日天子出巡，阵仗大了一些而已。

　　而她恰好这几天日夜颠倒，睡眠浅了，醒了便睡不着了而已。

　　“好吧好吧。”宋君君靠着厨房门叹气，宋夫人正在生活做早饭，不让她加入，她待着也是没趣，便去找了文鑫，想出门，去远离皇城的福满楼避上一避。

　　宋煦明丑时刚过就去东宫了，宋将军也被吵醒，在院子里练武，他吃过早饭，就要去点卯了。宋家自己仆从就没几个，宋夫人凡事亲力亲为，如今各人都有事儿干，而宋君君却闲得发慌，只好出去逛一逛，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了。

　　宋君君跑去喊醒文鑫，文鑫洗漱完毕陪了小姐去福满楼，没成想，那里也是热热闹闹，张福满忙得哟，陪宋君君说话的功夫也没有。

　　那怎么办？回去吧！

　　宋君君揣了福满楼伙计塞过来的两块郁合酥，和文鑫一路吃，一路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到宋府外的巷子口时，恰逢皇宫里出发去皇陵的队伍经过。

　　宋君君和文鑫夹在凑热闹的人堆里站着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开路的禁卫军走完。

　　“这到底多长啊？”宋君君扶着文鑫的肩膀，踮起脚尖，朝队伍尾巴看去。

　　呵！没有尽头！

　　“啧……鑫儿啊，咱绕路吧，或者去哪个饭馆吃早饭！这不知要等到何时去啊。”宋君君皱了眉，诉苦道。

　　“夫人刚刚已在做饭了，没人回去告诉夫人，怕是一会儿回去夫人又要念叨你了……小姐，不如咱们再等等，再等……一刻钟！一刻钟若是还忘不到头，那咱们就去找家店坐着！”

　　“只能这样了……”宋君君说着，在心里飞快盘算，一刻钟是十五分钟，一分钟是六十秒，那只要再数个九百下，就可以了！

　　于是，俩一高一矮的小可爱，站在人堆里，矮的看着热闹，高的一直在数数。

　　数到一半儿，就在宋君君要放弃时，她无意中撇了一眼队伍来的偏向，竟在护卫的内侍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不是……中元节那晚福满楼门口打翻调料罐子的小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