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扮猪吃老虎
岳父这两字搬出来后，屋里的气氛就变了，最起码许怀仁不敢再乱说话，眼神转向他爹，想讨个主意。
许茂山冷静脸，没说话，那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事儿，就像是银子掉进了茅坑里，捞出来冲洗的再洁净，照旧会觉得膈应。
倒是赵婆子像是被戳到了啥不能碰的地方，嗷的一声骂上了，“你个小畜生，平时跟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这会儿倒是张开嘴胡咧咧上了？你哪儿对不住你岳父了？你没给他披麻戴孝？你没给他摔盆子打幡？照旧你没娶他家闺女？”
一声比一声高昂，咄咄逼人、理直气壮。
跟他玩这个啊？许怀义还真不怕，以前他推行的准则是能动手就别瞎比比，另有拳头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老实，那就多揍两顿。
但现在……他牢记媳妇儿的嘱咐，犹如戴上了紧箍咒，既然不能用拳头取胜，那就只能智取了，拖媳妇儿的福，前世随着看了不少刀光血影的宫廷剧，啥手段没见识过啊，眼下这点，简直不值一提。
许怀义茫然不解的看着赵婆子，直愣愣的反问，“那不都是应该的吗？天经地义的事儿，难道我另有功了？”
这话简直绝杀。
赵婆子还要继续破口痛骂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里，噎的老脸铁青，她再是会撒泼，这一刻，也张不开嘴了。
许怀疑却还在继续往屋里这些人的脸上扇耳光，“当初家里跟我岳父商议的条件，白纸黑字，可都写在文书上，我岳父给咱家五十两银子，另有一箱子科举能用到的书，我入赘顾家，以后生的孩子姓顾，给顾家延续香火……”
说道这里，他开了个小差，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之前，他跟媳妇儿商量好的，闺女的名字叫许昭呀，好家伙，这以后得改成顾昭吗？
他皱眉思索，一脸为难。
可这心情，看在旁人眼里，却是想歪了。
王素云简直心惊肉跳，老三这是想干啥？
许怀仁也莫名觉得不安，下意识的端起茶碗来，喝着早就没了温度的水。
许茂山直觉不能让他再说下去，沉沉作声，“老三，这些事儿，都已往多久了？还翻腾出来有啥意思？入赘……你还觉得长脸了？”
总算沉不住气开口了，这才是家里最恶的那个，比赵婆子可狠多了，赵婆子就是他的一杆枪而已。
许怀义自嘲一笑，神情悲戚，“爹，长脸不长脸的……我难道另有的挑吗？”
这话说出来，屋里简直静的诡异。
究竟，入赘这事儿，实在经不起考究，许家二房是儿子多，但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哪就至于会把儿子送去当上门女婿了？
真要是受过顾家大恩，打着报恩的名号倒也而已，可偏偏，是图顾家的银子和书，这吃相就难看了。
而且，更难看的是，用顾家银子盖得五间大瓦房就杵在村头，另有许怀玉上学用到的那些书，哪件都无法遮掩。
但许家人就能装的啥都没发生一样，平时绝口不提这件事，个个装聋作哑，所谓掩耳盗铃，不外如此。
现在，这层遮羞布挑开，谁脸上不烧的慌？
半响后，赵婆子率先哭嚎作声，“老天爷，来个雷劈死我吧，我这当娘的有罪啊，让儿子怨恨上了，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许怀义见状，心里冷笑了声，他酝酿了下情绪，突然冲着赵婆子扑通一声跪下，下一秒哭嚎的比她消息还大，“娘啊，你爽性杀了儿子吧，儿子哪敢怨恨您啊，百事孝为先，别说您把儿子卖给岳父当上门女婿，您就是把我卖去为奴，儿子都不敢怨恨您呐，儿子只恨自己只有一条命，不能酬金您的养育之恩，否则，您现在还能再卖儿子一次，就有银子供五弟念书了……”
他的嗓门完全压下了赵婆子的哭嚎，赵婆子张大着嘴，心里急簇簇的乱跳，竟是一时间不知道再怎么应对。
以为这就完了？
许怀疑不给别人反映的时间，继续悲痛难抑的嚎啕，“娘啊，儿子忏悔啊，当初咋就没跟岳父多帮您要些银子啊？您手里要是银子多，我媳妇儿也不会没钱去抓药了，还逼着我去卖妆奁，给咱家丢人了啊，这要是传到镇上去，影响了五弟的学业和前程可咋办啊？”
“你，你……”赵婆子捂着胸口，呼吸急促，旁边许红莲赶忙帮她顺着气儿，扭头冲着许怀义嚷着，“三哥，你看把娘给气的……”
许怀义问的很认真，“我哪儿气着咱娘了？难道我适才表达的孝心还不够？我都愿意被咱娘再卖一次了啊，当奴才也行的，要不爽性卖去宫里？听说那个给银子更多，就是不知道我着岁数大了，人家还要不要……”
许红莲目瞪口呆。
许怀仁跺着脚，恼羞成怒的指着他道，“老三，我看你是疯了，听听你适才说的那都是啥疯言疯语？啥卖身为奴，卖去宫里，你，你这是……”
这话要是传出去，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别做人了。
许怀义一脸茫然无辜，“年老，我没疯，我是想尽孝啊，咱娘不是说我怨恨她吗？我没有，当初让我去当上门女婿，我难道拒绝了？我不是听话的啥都应下了？我是没想到，咱娘还不满意，这才觉得，或许我再卖几回，多往家里拿银子，娘就能兴奋了，难道这样差池？”
许怀仁，“……”
他这个三弟是真傻了照旧……
许茂山现在，心口直跳，眯起老眼审察起这个从来不受重视、更没叫他放在眼里的三儿子，额头上缠着布条，还隐约透着血迹，脸上削瘦，身形也单薄，穿的衣服上补丁打了好几层，跟旁边穿长衫的宗子比起来，简直不像是兄弟，说成主仆都不为过……
可他却突然生出看外人的感受。
难道他以前看走眼了？
缄默沉静寡言、老实巴交都是装的？这个窝囊的简直让他引以为耻的儿子，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