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这便送你去见如来

　　木门踹开，屋内场景一览无余。

　　破破烂烂的庙宇中，背部佝偻，脖间还挂着一串脏佛珠的老僧人腰带已经解了一半，藏满污垢的黑指甲瞄准身前瞧起来十分瘦弱的少年。

　　少年青丝一团糟，乱哄哄的和鸡窝差不多，大冷的天却穿着一身单薄破烂粗麻衣，露出在外的手脚上充满伤痕。

　　他手里紧握一块尖锐石头，用力到指尖泛白，石头的尖锐角已经戳破他皮肉，浸出了血，整小我私家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紧绷异常。

　　僧人要对少年干什么，险些是一目了然的事。

　　他发现突然来了一位蒙着面纱，额间有一点朱砂痣的朱裙少女，愣了愣。

　　“你们......”

　　沉鸢打断他，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时机，看向身侧带来的两名侍卫。

　　“抓住他，绑好了。”

　　侍卫领命，快步上前控制住僧人，沉鸢则是解下自己的红嘴鸟刺绣金纹披风，靠近警惕盯着她的少年。

　　“你是叫崔邵对吧？我看见你卖身葬母的通告了，可还算数？”

　　沉鸢本想没计划替他披上披风，只是将披风丢给了他。

　　“若还算数，这边我会帮你解决一下。”

　　少女说着，露出在面纱外的水眸冷冷望向嘴里还在讨巧卖乖的老僧人，眼中杀意毕露。

　　崔邵看着丢落在他身前的挡风披风，又瞧了眼沉鸢穿着和格外贵气的衣衫，犹豫良久，最终照旧伸手握住了披风，但未披上。

　　沉鸢看出他的意思，满意颔首，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破庙内杂乱不堪，地上除却大量灰尘外即是一些发霉的稻草。

　　沉鸢原先对老僧人想糟蹋崔邵的推测还不是太确定，直至余光瞥见躺在地上，被稻草盖住，险些是都赤身裸体，却已经断了生息的几具孩童尸体时，她方将指头枢纽捏的咯吱作响，肯定了这一点。

　　庙内还摆放着一尊歪倒了的佛像，上面的漆掉了不少，爬了许多蜘蛛网，本该象征悲悯的佛像上还挂了几位死去孩童的亵衣，看着极其讥笑。

　　“这位女施主，贫僧自认为未冒犯过你，你若想带这孩子离开带走即是，抓贫僧作甚？”

　　沉鸢看着老僧人那一口黑黄的牙齿，压下恶心从侍卫腰间抽出了剑，冷白剑刃折射她冷若寒霜的眸子：“你是没冒犯我，但你冒犯了如来啊。”

　　她看向堆叠在稻草内的一堆孩童尸体，用剑刃开始比对老僧人脖颈，像是在找从什么地方下手。

　　“什，什么意思？”老僧人看出沉鸢的杀意，脖子前横的剑吓的他一动不敢动，身子抖若筛糠。

　　“出家人早就该抛却七情六欲，你如今做的这桩桩件件，哪一件是切合这一点的？”

　　沉鸢用剑挑开被稻草盖着的尸体堆，手中剑刃下一刹猛地割向老僧人脖颈，粘稠鲜血迸射而出，溅脏她裙摆。

　　“我刚刚在门外听你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点我倒是认同。”

　　“但你既是没做到这一点，便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少女冷眼看着老僧人拼命捂住迸射鲜血脖颈的模样，一剑扎进他心口再抽出，藏在面纱下的红唇翕动，一张一合继续道：“如此，我这便送你去见如来，佛前，你可要好好忏悔。”

　　“呃.......”老僧人一连挨了两剑，瞪大爬满红血丝的双目，死不瞑目。

　　杀人这种事就连沉鸢带来的两名侍卫都鲜少做，一般只是伤人。

　　现在见沉鸢几句话间便拿了一条人命，十分惊奇震惊。

　　枝落照旧头一次见沉鸢杀人，没能忍住白了面色冲出屋子开始干呕。

　　至于沉鸢本人则是十分淡定，用帕子擦了擦剑上血液后将剑还给了侍卫，转身去看崔邵。

　　屋外积累已久的雨水这时淅沥下起，带着一阵冰凉雨风吹了进来，同时吹掉沉鸢戴着的遮面面纱。

　　没了面纱遮挡，她那张美艳出尘的面庞就此袒露在空气中。

　　少女螓首蛾眉，额前细碎头帘被风吹开后露出一点朱砂红痣，半张面庞被烛火照耀点亮，现在用肉眼去看，比地上倒放着的那尊破佛像更像是佛。

　　她回过神接住面纱，重新遮挡好面庞，抬眸和鸡窝头少年对视。

　　少年压下心中震颤回神，半响，拿起手中一直没披的挡风披风，给自己披上。

　　大片温暖追随一股淡淡玉兰香气包裹住他，他艰辛站起了身，问沉鸢到底想要什么？

　　“即是我贴了卖身葬母的通告，上面也并未附带我的画像，你是如何......”

　　他话未说罢，身子便一个摇晃，昏厥了已往。

　　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他手压在一只朱红绣花鞋上，上面的红蝴蝶刺绣栩栩如生，徐徐变为多重幻影再也看不清。

　　沉鸢估摸着他是饿晕已往的，因为他实在太瘦了，打眼看已往说是个披着人皮的骷髅都不夸张。

　　“夫人！”枝落想帮沉鸢移开崔邵脏兮兮的手，沉鸢摇头制止了她，“别动。”

　　她蹲下身子用手拨开崔邵鸡窝一样的头发，看清他左脸简直是带有一道被腐蚀过的疤痕后又去看他右脸。

　　右脸皮肤很差，但五官却能说是俊逸特殊，左脸和右脸险些是罗刹和仙人之别。

　　确定他就是前世救了她许多次，且最后以他命换她命的挚友，沉鸢压下眼尾热意，让侍卫过来资助将他背上。

　　“那些孩童的尸体也带出去好好安葬吧，至于这个罪有应得的老僧人，丢到乱葬岗去。”

　　在世时狼心狗肺，死之后自然也该被野兽分食。

　　枝落撑开提前带来的纸伞，看着崔邵被背走的背影，没能忍住好奇问沉鸢，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您怎得知晓他卖身葬母？”

　　沉鸢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含糊道：“梦里梦见的，梦中我与他极有缘，他救过我许多次性命，且......”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压下未说完的话，从袖口取出一封早就备好的信件，让枝落带到崔邵那里，塞进他衣衫。

　　枝落颔首应下，沉鸢一人回了马车，听着外面嘈杂雨声，不自觉想起前世与崔邵相识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