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不开天窗也说亮话

　　宋不遇传唤小二过来，要定几间上好的厢房。

　　我这时才意识到，我和宋不遇伉俪之名，岂不是要定一间房。

　　也罢，咱们仙人都是睡屋顶的。

　　再者，等王灿他们睡下了，再悄悄再定一间房不就好了……我自顾自在心里打好算盘。

　　王伯懿喝的有点醉了，王灿先行扶着他上楼了。

　　我和宋不遇起身在后面看他们走远，宋不遇淡淡道：“也许，战神转世即是卢家三兄弟中的一个了。”

　　宋不遇望了望窗外的天空，道：“现下还不算晚，不如去将军府探探虚实？”

　　我体现赞成，向小二探询了一下将军府的位置。

　　出了酒楼，陵州城的夜市倒是比我想的要富贵富厚，灯火闪烁，各式各样的摊位也迎时而出，吃的穿的用的，各色都有，果酒花茶或是一些瓜果零嘴，穿着的有自家绣的香囊绣帕、奇珍异石做的坠子……摊贩招揽生意热情吆喝着，游人携眷属笑谈着……

　　这就是人间烟火气吗？我身在其中，也被气氛所熏染，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长衫我亦作甚者，也在游人笑语中。或许就是这样的一种感受吧……

　　“来人间还没好好逛过吧？”宋不遇道，“可有喜欢的物什？”

　　确实，做花的时候虽也看过市井颜色，终究是可望不行及，真正由表及里的接触倒是很少。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间难以抉择，有些欠美意思起来：“这么多好工具，我都喜欢……”都是我在天庭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宋不遇却被我逗笑了，忍俊不禁。

　　他这一笑，却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收了去。

　　宋不遇不爱笑，身上颇有少年老成的味道。虽然温温和和的，礼貌微笑，但笑意很少达眼底，便被寒潭一般的眸子给笼住了。

　　这一笑，如暖和东风，吹向静寂的寒潭，微微起了涟漪，添去几分生机。

　　我望着他，有些怔然，他却坦然，并不避开我的目光，道：“你很喜欢人间么？”

　　“虽然。”我坚定所在颔首，“说起来，还真想正式做一回人呢……”

　　“做人……”宋不遇的眸光暗了暗，“人间不仅有市井温情，也有钩心斗角……除此之外，生老病死也都是苦楚。”

　　阿爹也说过相似的话……

　　“那也比什么都不懂好，”我对宋不遇笑了笑，“修行之人求仙问道，远离世俗，真成了仙，倒是享得永生之乐，但不入世，又何来超脱之说？无形中又失去了一些珍贵的经历。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飞升上神都得下凡历劫的缘故吧。”

　　“我没经历过，我不敢说经历后我不忏悔，但我会因为没有经历而觉得遗憾。”我一本正经道。

　　“如此说来，被贬下凡对你来说倒不是一件坏事么？”

　　“啊？”我睁大眼睛，有些受惊。

　　宋不遇目光沉沉：“对不住了，清羽仙子。”

　　我惊讶的不是宋不遇认出我，而是他竟然会跟我致歉。

　　这年头，勇于认可自己错误的神仙很少了。

　　“你几时认出我的？”我花容失色。

　　“你照旧一朵花的时候。”

　　……

　　所以你就默默地看我演出了这么久……

　　“咳咳，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么？”我也想找回点面子。

　　“暂时没有。”

　　那你还不如一开始别点破！

　　“歉仄，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我死要面子活受罪，对他微微一笑：“没事，都是我自找的。”

　　说起来照旧鬼门关那个服务不牢靠！这也不能怪道宋不遇身上。

　　“咳咳，逛街逛街。”我一背手，一转身四处乱看，让自己的心思回归到摊位上，以此来挤走那些尴尬的回忆。

　　一个流光溢彩的红色石头坠子吸引了我，我伸手想要去触碰……

　　“别乱碰，这红玉稀罕……可可可贵！”一道声音呵叱了我。

　　我抬头一看，却是一张稚嫩的面孔，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摊位道：“我我我……有钱，小孩，瞧不起谁？”

　　一个妆扮得体的大娘闻声赶来———原来是在不远处还支棱了个糖糕铺子。

　　大娘边走边招手，朗声笑道：“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女人别介意。女人好眼光，红玉虽不难得，但是生的这色泽甚奇异，也是珍贵。”

　　大娘倒是很有一种生意人的圆滑，又有眼力见，对着宋不遇道：“红玉再稀罕，却也没有人珍贵，若是令郎买下赠与女人，博美人一笑，才是美事一桩！”

　　“大娘说的有理，这坠子怎么卖？”宋不遇问。

　　“这坠子和你们投缘，我也就出了实诚价，”大娘张开手，“五十两银子您带走。”

　　宋不遇从袖口中掏出几张银票递与大娘，又取过红玉递给我：“送你。”

　　三句话，让美男为我怒花五十两，大娘这乐成学还得您来教啊……

　　我接过，把玉握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我低头道：“宋……少侠不用如此破费，我有钱，可以自己买。”

　　“送的寄义自是差异。”宋不遇侧头看着我浅笑道，“我在凡间没什么朋友，你若不介意的话，就看成朋友的赠礼。”

　　啊，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朋友，没有离开的理由……我在心里唱了出来……

　　啊呸，正常点。

　　穿留宿市，再过一条街，就能到将军府了。

　　微风徐来，宋不遇身上传来淡淡的酒香，却不令人反感，倒是化去了他周身的不少冷气。

　　宋不遇突然把我旁边的小巷子一拉，此情此景，还没容得我妙想天开，宋不遇道：“有人跟踪我们。”

　　啊？这神镜，这京城，我们初来乍到的，又没有熟识的人，想来只是路人甲想要掠夺而已。

　　斗胆，竟敢掠夺神仙，看我欠好好教育一番。

　　“让我看看是何人这么斗胆！”

　　巷口前方走过来一个壮汉，长相凶狠却又面目可亲……他正十分迷惑地停留在巷口四周张望着，喃喃自语道：“咦，适才明明还看到在这儿的啊……”

　　这，不是牛奔嘛！他怎么也来了。照旧说，这是平行世界里的他？

　　“熟人？”宋不遇十分敏锐。

　　“还得从天帝罚我下凡间时说起……”

　　“嗯？”

　　“那我长话短说，我不是变了黑熊嘛，然后被妖界的人带走，他们把我看成同伴，我就顺势在那里卧底了……”

　　我顿了顿，指着牛奔道：“这位年老，就是妖界的护法之一，为妖憨厚，没做过什么坏事，你且温柔点，莫要吓到人家……”

　　宋不遇轻挑眉笑道：“我吓到过谁了。”

　　我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吓到过其他的妖，我弱弱道：“我。”

　　宋不遇笑道：“胆小的妖。”

　　牛奔也瞪着牛眼，只见他终于发现了我和宋不遇的身影，倒羞涩一笑，有些近乡情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