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粟水悬壶堂

　　一刻钟后，江慧嘉泛起在了粟水县城最大的医馆悬壶堂前。

　　在大靖朝，所谓一刻钟，其实就是现代的半个小时。悬壶堂离集仁书铺其实也不算远，江慧嘉一路上还寻人问过频频路，这才延长了时间，弄得半个小时后刚刚找到地方。

　　等她到得悬壶堂时，张氏与宋大郎也追上来了。

　　虽有些不耐烦这两人，但这寻医的事情，江慧嘉还真需要这两人随着做见证。因此两人追上来时，她反而主动招呼：“年老大嫂，我欲给三郎寻医，你们瞧着这悬壶堂还气派吧？”

　　张氏跑得这一阵，酥麻的身体早就缓解回来了，这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是出了错觉，就迟疑着笑道：“真气派……”迟疑是因为，虽然怀疑自己之前是生了错觉，可这究竟是到了医馆来了，张氏追念前事，心里不安，就有些想要找里头的医生看看。

　　而与此同时，张氏又怕看病太贵，心里就想着，是不是能让江慧嘉在给宋熠寻医的同时，也替她一并将诊费付了。

　　她心里头这些千回百转，江慧嘉自然不知。

　　进了医馆大门，只见大堂中间病患甚多，足有三个坐堂医生排开了坐在桌案后，就这样，患者居然另有些排不外来。

　　药柜那边抓药的学徒也忙得腿肚子直打转，江慧嘉目光在大堂里转了好几个圈，才拦到一个从内堂出来的学徒妆扮的人。

　　小学徒十三四岁年纪，生得眼圆目亮，很是机敏模样。江慧嘉这边才一拦他，他就对着大堂中间一指，笑嘻嘻：“要瞧病去排队，这位娘子让让，我另有事。”

　　江慧嘉施了一礼，笑道：“只问一句，擅骨科与伤寒內症的是哪位医生？”

　　小学徒摆手道：“最左边的张医生擅骨科，最右边的龚医生擅伤寒，中间的刘医生擅千金科与小儿科。”说着，一溜就跑出了门。

　　留下江慧嘉在原地失笑，停了片刻，她照旧到左边张医生处来排队了。

　　选这边，一是因为张医生这边的人要比另两边少，而最主要的，则是因为对宋熠而言，治腿伤比治寒症更重要。

　　又等了近一刻钟，好不容易前头的病患都已往了，终于轮到江慧嘉。

　　她坐到张医生桌案前的小凳子上，就解释道：“劳烦张医生了，我家良人一个月前因上山狩猎被狼群追赶，尔后摔入河中断了双腿。他小腿骨有多处骨折，右边膝盖骨有骨裂。前头寻了乡间郎中接了骨，但如今瞧着却有些接得不大好的样子。因为路途遥远，我家良人又不良于行，今次我却未便与他同来。请问张医生，我家良人的腿可还能治？或者，张医生可能出诊？”

　　张医生修养甚好，仔细听她说完了话，温声回覆她：“能不能治，自然要先见到患者才好定论。不外听小娘子描述可知，尊夫腿疾只怕有些麻烦。至于出诊，却是要看距离远近了。”

　　江慧嘉道：“我家在保平镇下头的青山村，距县城约有三十里远，坐车约莫半个时辰能到。”

　　张医生就有些为难：“这……似乎有些太远了。”

　　江慧嘉忙道：“我这里替张医生叫好车，保证送张医生来回。出诊的诊费也不是问题，还请张医生辛苦一番，我与我家良人必有重谢。”

　　她衣着妆扮虽不是豪富贵的模样，但也瞧得出小有家资的样子。张医生便不怀疑她能否“重谢”，又看她很有诚意，当下犹豫了片刻，道：“小娘子可与孙掌柜商议，如是一定要我出诊，倒不需小娘子提供车辆，我们悬壶堂自有驴车可供我等出行。”

　　江慧嘉当下谢过了张医生，又去寻那坐在柜台后的孙掌柜。

　　张氏与宋大郎亦步亦趋地随着她，神情俱都有些紧张。

　　江慧嘉见了孙掌柜，跟他说起张医生出诊的事。孙掌柜“哦”一声道：“要去三十里外青山村，出诊费便需三贯钱。”说着，比出一个“三”的手势。

　　张氏在后头倒吸一口冷气，终于再不能忍，直道：“咋要这许多，咱村里钱郎中出诊一回只收五文钱！”

　　宋大郎也直咋舌，心情上很是赞同张氏的话。

　　江慧嘉皱眉道：“大嫂，悬壶堂的坐堂医生与村里的郎中岂能相同？”

　　这话说得好听，孙掌柜听得眉眼都舒展了。他连道：“可不是这个理，更况且这三贯钱里头还包罗有车马费呢。实在已经是让利，全为了替乡亲们行方便。”

　　这孙掌柜说话就是一派商人腔调，与张医生全不相同。

　　江慧嘉笑了笑，道：“烦请孙掌柜资助定个时间，不知张医生几时有空，能来出诊？”

　　孙掌柜翻出一本册子，看了一眼道：“小娘子若是急，今晚也可。只是夜间出诊又要加价。”

　　江慧嘉道：“银钱不成问题，我都恨不得此时就将张医生叫走呢。”

　　孙掌柜马上一笑：“这可不成，张医生这时候若走，我们这里岂不是要乱成一团？”说着伸手一指排在张医生桌案前的病人。

　　即即是面前病人最少的张医生，他的桌案前也排着十来人，虽然不能随时脱身。

　　正说着，突然间大门外响起一阵喧闹。

　　好几小我私家的声音在一齐高声说着什么，有一道声音尤其嘹亮：“让让！让让！快救人！医生快救人！”

　　这边声音才传过来，比声音更快的几小我私家就冲了进来。

　　几条大汉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血淋淋的人猛地冲进大堂，马上又惊得大堂内的病患众人齐齐呼叫。

　　孙掌柜也急了，忙从柜台后走出，高声道：“几位莫慌，快将人放下，外伤患最忌移动！”

　　早有店里几个学徒反映极快地提了靠墙放着的一个担架过来，担架落地，那几个大汉就连忙将伤者放到了担架上。

　　张医生已经从桌案后站起来，边走边说：“其时人受伤了就该在原地放着，再请医生已往看。这般胡乱将人抬过来，实在不妙。”

　　送伤者来的人马上急问：“怎么说？动了怎样？这可如何是好？”

　　张医生走到病患身边蹲下：“让让，我且看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