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秋媚急的眼睛都红了，一条街挨门求人，能求的人都求遍了，甚至跑到父亲家，却被后娘一盆洗脚水泼了出来。
走投无路之下，秋媚跪在街头，头插草标自卖自身，正好被万嬷嬷撞见，禀了张太太，张太太让万嬷嬷买下她，给了银子却又放她回去，让她侍候二姨母和表哥病好了再来。
表哥周书吟的腰很快就好了，二姨母的病却一天比一天重，拖了三四个月，一口气没上来就走了。
张太太让人帮她和表哥张罗完二姨母的丧事，表哥扶棺启程回祖籍湖州，秋媚进了李家，又随李桐陪嫁进了绥宁伯府。
“要是让他知道……何苦呢。”秋媚声音一哽，“当初我卖身，表哥知道时，一个劲儿的拿头往墙上撞，说自己没本事……”
秋媚眼泪哗的流下来，“如今我……过的挺好，多好！何苦再让他惆怅？只要他好，他过的好，我就……另有什么欠好的？”
“那好，你放心。”李桐看着秋媚眼里那份心如死灰，她见过这样的绝望，见过许多几何次。她爱表哥，约莫表哥也是爱她的，她和表哥，却今生无望。
“女人，您能不能给宁老爷子捎个话，如果，我是说……要是能的话，让宁老爷子劝劝表哥，现在别急着结婚，等他考上……至少考出个秀才再议亲，男人家，三十、四十再娶媳妇都不晚，先立业后立室，表哥至少考出个秀才，才气结到好亲。
女人不知道，念书考秀才举人，简直就是拿银子堆出来的，如今有女人这份大膏泽，我能供他念书，可他要是再成个家，媳妇孩子一堆，怎么养？他要是自己养家，肯定得延长念书，要是让我养，我算计过不知道几多回，我只能供一样，要么替他养媳妇孩子，要么供他念书，可不管供哪一样，他都没法念书……”
水莲和绿梅瞪着掰着手指头算计的秋媚，几句话的功夫，这秋媚就生生把适才伤心凄凉的气氛，掰着手指头算计成了啼笑皆非。
“好。”李桐带着丝无奈的笑，允许的很是爽性。
“女人的大恩大德……”秋媚站起来，插烛般跪下去。
“不用这样，是你帮了我。”李桐眼帘微垂，“原本，你和你表哥，多好的一对儿。”
“女人可别这么说！”秋媚脸上一红，急遽摆手，“我知道好歹！太太给了身价银子，又放我回去侍候二姨和表哥，一去就是三四个月，二姨能放心往生，表哥能好好儿的，都是太太的膏泽，就算身价银子，我这样的，太太一脱手就是四百两，我知道自己，长的是比别人悦目，也就这一条优点，此外，论针线针线不行，论厨艺不行，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要论侍候人，此外不说，走路都走欠好，一落步咕咚震天响，满屋子都是我的脚步声，我就是个空壳子，卖到别家，能给二百两就不错了。”
秋媚说的又急又快，险些就是一口气，水莲睁大眼睛看着她惊叹道：“秋媚，你喘口气不行么，我替你憋得慌！”
“我有点……酒上头。”秋媚被水莲惊叹的有些欠美意思，“当这陪床丫头，是我自己去跟万嬷嬷说的，女人问问万嬷嬷就知道了，我就长得好这一条优点，也就能给女人当个陪床丫头使唤。女人跟太太一样，待人好到没话说，不瞒女人说，我这心里头替女人憋着股子气，女人和太太哪一点待他们姜家欠好？看看他们怎么待女人的？女人进门才几天？先是这事。”
秋媚指了指李桐的额头，“接着纳了青书，另有我和春妍，现在又要纳顾娘子，这照旧小我私家吗？从前我看他人模狗样的……”
水莲用力咳了一声，秋媚舌头打了个转，“我二姨从前常说，这男人要不是个工具，那就真不是个工具！”
这回连绿梅也咳上了。
“你们俩喝口茶顺顺喉咙，咱们几个关着门说闲话，哪来的那么多考究。”李桐看向秋媚，“在外面可不能这么说话，这府里可不比咱们家。”
“女人放心，我知道。”
秋媚的二姨是个洒脱性子，秋媚原来就性子跳脱，随着二姨这十来年，无拘无束的长大，这会儿见李桐这样态度，马上眉动眼亮，一片生气灵动，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女人，姑爷真不是个工具，您得防着点儿，男人要坏，可比女人坏多了！”
“秋媚！”水莲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秋媚肩膀上。
“我知道。”李桐徐徐吐了口气，将那股突然涌上来的悔痛慢慢吐出来，秋媚都能看的这样明白，她却搭上几十年，才明白过来。
“有时候，睡到半夜，我就在那儿睁着大眼睛想，我要是女人，该怎么办？”秋媚对水莲那一巴掌浑不在意，她是盘算了主意连命都卖给女人的，这几句话算什么！
“想出来了？”李桐笑看着她。
“没有。”秋媚答的爽性，“要是穷人家，大不了痛痛快快打一架，一拍两散，再找人家再嫁，可姜家这样的，有爵位的人家，又是礼法又是王法，唉！”秋媚重重叹了口气，她实在想不出措施。
“你这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水莲忍无可忍，这回一巴掌拍在了秋媚头上，“女人刚嫁过来，有点难处也是人之常情，不就是小姑子难处，多了几个姨娘？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媚斜着水莲，翻了个白眼，她不能忍的，是姑爷待女人的态度，这样的男人，要他干什么？
“好了，”李桐一脸笑，“秋媚回去歇下吧，今天辛苦你了。”
秋媚曲膝告了退，走了两步，突然转身，眼睛里闪着亮亮的贼光，看着李桐突兀道：“女人，我对女人……女人肯定知道，我什么都能替女人做，杀人纵火，什么都行！我心甘情愿！女人，太太一小我私家，一辈子也过得很好！”
闲听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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