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中秋宴（危机）
桑儿赤说得响亮，整个太和殿都能听见。十七心里咯噔一下似要停止跳动，沙哈拉国君桑儿赤竟然开口让自己嫁与他！若是皇上谢绝亦有余地可讲，倘若自己谢绝则是一罪了！
“国君很喜欢这婢女么？”皇上复又坐在龙椅上，高屋建瓴地看着桑儿赤轻描淡写道。
桑儿赤眉眼间尽是玩意道：“孤喜欢得很，非得娶回沙哈拉去。若皇上肯让她随孤走，孤愿百年之内不与朱朝起任何争端。”
百年之内不与朱朝起任何争端！这是如何了得的交流啊！十七看桑儿赤欲伸手抱起自己，便旋身躲开离开几丈远，带着几分狠意直视他。
“有意思！”桑儿赤大笑着朝自己走来，险些逼得自己躲无可躲。
十七伸手截停他，转脸求皇上道：“皇上！奴婢不愿意嫁与沙哈拉国君！皇上是明君，性情中人，怎能漠视一人意愿强迫她去做不愿意的事情呢！”
“性情中人？”桑儿赤摆首讥笑道，“隆武天子有多狠，经历过崇朱之战的人怎会不知！你果真讥笑天子，还望他帮你么？”
十七扑通一声跪下，看着高处的皇上恳求道：“奴婢并无此意，沙哈拉国君才是果真讥笑！奴婢知以一低贱侍婢换取一国安宁很是划算，但是皇上若真的这样做了，一定会被后世议论当今的隆武天子只能靠女子才气让国家安宁！朱朝的锦绣山河，是皇上一兵一卒打下来的，而不是以女子换取而来的！”
“伶牙俐齿！孤实在太中意了！”桑儿赤放肆道，“无论是一兵一卒打下的山河照旧用女子换来的山河，只要天子之位照旧隆武天子，他便不在乎用何种方式得来山河！你说这样多，无非不想跟孤去沙哈拉而已，现在孤让你选！”他转身从乞一手中夺过剑，一把横在十七脖子上大喝道，“一是随孤走，二是死在太和殿上，你是智慧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皇上勃然变色，大发雷霆道：“你身为国君，敢在别国放肆！”
时间瞬间静止，面对桑儿赤的威逼，除了皇上为挽回颜面怒斥一句外，众人半是看好戏半是惊得不敢多言，再无人为十七站出来。眼角余光看向奉华，他一手摁住欲把剑上前的卫九，只是忍住怒不行遏的气焰，再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首，半缘修道半缘君。前有春秋，后有自己，早已知道结局，却照旧存着一点希望在他身上。如今剑刃架在自己前，他依旧不会，不会向自己伸脱手。
“哈哈哈……”十七仰天大笑，笑自己命途多舛，也笑自己痴心错付，终于笑容徐徐降低下去，拉成一声长长的哀叹，“而已，而已，我便随……”
“随什么随！”不远处的顼元拍案而起，阔步走来对桑儿赤怒目而视，“她不会随你回去沙哈拉，但若你敢伤她——”
“孤为何不敢伤她？”桑儿赤冷眼看着顼元，手腕一转要刎十七，顼元立即徒手死死握住刀刃，鲜红的血滴顺着剑身滴在十七的衣衫上，像一朵朵张牙舞爪的红花。
十七惊愕，反映过来便用力推开桑儿赤，迅速撕下纱衣一角捂住顼元流着血的伤口嚷道：“你是疯了吗！”
“若是让你走，我才是真正疯了。”顼元淡然一笑，把十七护到自己身后，转首对惊得木然的皇上恭谨道，“正如父皇与列位所见，我与她，情难绝。我不会让她到沙哈拉去，还望父皇亲口谢绝沙哈拉国君。”
“原来太子才是性情中人。”桑儿赤不等皇上开口，把剑往乞一一抛自顾自道，“比起龙椅上那人，太子更适合拥有这锦绣山河。孤欣赏太子的为人处世，美人犹如画中娇，非君子不行得，今日孤便敬酒三杯，一是罚孤误伤太子，二是为表赞赏之意，三是祝你们二人……”他有意无意地看向奉华处，嘴边一勾，“鹿车共挽。”
事出突然，又归于灰尘落定。桑儿赤同饮三杯后，钦天监的正使也到了，面对皇上的疑问皆是面面俱到地回覆，连带着皇后也帮腔，刘选侍终于解了禁足。
此事一了，宫中诸人便随着天子到地坛拜月。顼元负伤，便由小路子陪着去太医院。十七似乎还未从适才的事情中抽离，惊魂未定地独自走在宫道中，欲到舞班易服房换回衣衫。
月亮圆了，宫道的灯灭了好些亦不够月灼烁亮。她倚着朱墙慢慢走着，整小我私家都没有了力气。
突然左手被紧紧握住，他冷冷道：“随我回去。”
照旧那牡丹香，她屏住呼吸压抑着。他却握得更用力，强硬道：“随我回去！”
“一场寥寂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十七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但也没有转过身去看着他，“奉华，缘尽了，我也清醒了。”
奉华压下心绪，冷若寒冰的语气徐徐变得柔和：“他不敢杀你，他只是用你要挟我而已。”
“他若真杀我了呢？”十七黯然轻笑反问。
“不出一年，我必让桑儿赤亡国。”他靠近十七，绕在她面前细看着她，似乎她只是与他闹脾气，他像以往哄她那般温柔低语，“马车已在宫门前等着，随我回去吧。”
“奉华，你可知，在这十五年里，今日我最清醒。”十七抬眸，奈何他再如何深情款款，她亦心凉到此了。她举手欲往他脸上扇去，却转而往自己脸上甩了一耳光，啪一声脆响，“你为人凉薄心狠，从前待春秋如此，今日待我也是如此！你的所作所为比这个耳光更让我痛彻心扉！我不会随你走，即便我要死在宫里，荒原里，沙漠里，我也不愿在你身边呆上一个瞬间！我与你……已经无话可说。”
十七在他身边决断地走过，他亦放开了十七的手。她不再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亦不再在乎他会不会看着自己离去。风起明月下，她与奉华的情分，终是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