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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作之合(下)

清秋醉 思夏言 4319 2023-05-11 22:11:58

  沈亦清从没见过燕云易这般温和的模样,他致歉的话语之中甚至刻意放低了自己的位置。现在再没有大梁战神一贯冷淡的疏离感,他就是个卸下重重盔甲的普通人,终于站在了与沈亦清比肩的位置。

  她愣了愣神,局促地笑了笑道:“好端端的,干嘛这么说。”

  燕云易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问道:“你怎么会坠落崖底?”

  说到这里,沈亦清登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道:“我记得......似乎是在一片杂乱之中,有人从后面猛地在我的后肩上推了一把,他的力气很大,我连站都站不稳。然后......我似乎短暂地晕了已往,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谷底了。”

  思及此,沈亦清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肩的位置,哪怕是指尖轻轻触碰到分毫,带来的都是极致的痛苦。她不由得蹙起眉,“嘶”的一声喊出来。

  燕云易道:“没事吧?”

  沈亦清赶忙放下手臂,故作轻松道:“害,能有什么事情。不管怎么说,我的伤势都比你轻得多。你......还好吧?”

  没想到,燕云易直接问道:“你很体贴我?”

  他的眼神清澈,甚至带着几分试探和希冀,望向沈亦清的时候没有半分遮掩。

  闻言,沈亦清像是触电一般,赶忙从床榻上弹了起来,退到距离燕云易一尺之外的距离。

  她忙乱道:“我哪有,我就是随口问一问。你千万别误会,我对你可没有什么企图或者歹意,而且你看我手无寸铁的,也不行能会对你造成威胁。总之,你没什么事情的话,那么皆大欢喜,各人都没事,那我肯定没事,我......对,没错,就是这样。”

  说话的时候,沈亦清的眼神四处乱看,唯独刻意避开燕云易的偏向,反倒凸显出她的紧张。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么一通,她险些在同一时间在心中暗自忏悔,天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

  只是燕云易不仅没有任何的回避,反而觉得眼前的沈亦清与自己脑海中的模样重叠在一起,率性真诚,就连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格外有魅力。

  他说不上来这张至多算得上是秀丽的五官有什么摄人心魄的地方,可是每每像现在这样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灵动与鲜活的生命力都让人挪不开眼。

  沈亦清说完,燕云易并没有接话。所以空空荡荡的医庐中,迎来了短暂的寂静,只让她觉得越发尴尬。她故作无恙地轻咳了两声,试探性地望了望燕云易的偏向。可他正颇为专注地注视着自己,这教沈亦清只觉得越发无所适从,只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说实话,这比几个月以来她见过的任何局面都要......奇幻?她明白觉得有些怪异,可是心中却莫名充斥着几分期许;想要逃避,却等着他靠近?

  有这么一瞬间,她险些以为自己是重伤之下发生了幻觉,这一切都还停留在她的梦中。

  沈亦清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吗?”

  同一时间,燕云易与她异口同声地开口道:“你可不行以......”

  两人过于默契,所以话语重叠在一起,沈亦清只听得清燕云易所说的前半句,后面的话却是完全没有听见。

  她有意缓和气氛地笑了笑说道:“你先说?”

  可是燕云易却顿了顿,并没有再继续刚刚兴起勇气提起的话题,顺着沈亦清的话继续说下去道:“你我都伤得不轻,照旧先在此处稍作歇息,等到身体恢复了再图其他。”

  沈亦清稀有地乖顺着点了颔首,视线垂下来盯着脚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不住地打着节拍:扑通、扑通、扑通......

  还没等她反映过来,下一秒燕云易已经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地安放在卧榻之上。

  沈亦清连惊呼的功夫都没有,因为他的举止是那么得自然,就像是理所应当的寻常小事,又像是驾轻就熟一般。只是能够感受到他的行动是那么得轻巧,细致地故意避开沈亦清的肩膀以及此时红肿得有些发紫的脚踝。

  他自顾自地说道:“不要逞强,你的伤势也需要好生照拂。”

  沈亦清有些迷茫地望着这个言行举止判若两人的燕云易,明白是同一小我私家,但是褪去最外层的硬壳,他的温润又是与燕云殊纷歧般得难能可贵。

  “我......真的没事。”

  说这话的时候,沈亦清无端觉得有些心虚,除此之外另有愈演愈烈的娇羞之意。

  燕云易此时离她很近,二人面劈面的距离不外在一掌之遥。沈亦清心中除了无处安放的紧张,另有不行名状的喜悦之情,这种庞大交织的情感迫使她与燕云易四目对视。

  医庐外的雨早就停了,只是屋檐上另有些残留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竹制的地板上,清脆而婉转。除此之外,空气之中的清新也与燕云易身上淡淡的青草味混杂在一起,气氛恰到利益。

  任何的言语都显得多余,他们的呼吸有些杂乱,但又暧昧地轻轻扑在对方的面庞上,有些温热又有些奇特的荷尔蒙气息。

  沈亦清静静地望着燕云易深邃宁静的眼眸,另有他长如弯月一般的睫毛,之后是他挺括的轮廓,他高挺的鼻梁,另有那张时长抿着的薄唇。即便她总是没有刻意认可,可是她也从没有忽视这样的一个事实:燕云易的英俊无可非议,他丰神俊朗的容貌就算是在整其中原地域都极为稀有。

  这么一个帅气的男子正心无旁骛地注视着自己,眼神中充斥着清澈的味道,简直很难让人不意乱情迷。更况且,这是燕云易,这个让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宁愿托付性命的男人。

  她能够感受到他正在一点点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似乎下一刻他的唇就会吻在自己的唇上。

  沈亦清只觉得喉头发紧,咽了咽口水之余,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个恰到利益的要害时刻,小柔的声音突然泛起在医庐门口。

  “呀!沈姐姐你醒啦!”

  小柔这一声并不大,可沈亦清却是受了不少惊吓,险些从床榻上翻腾下去。幸亏燕云易举止轻柔地扶住她,这才免得她难免狼狈的模样。

  “小心。”

  他的耳语在侧,素来处事坚强而直接的沈亦清稀有地露出几分羞涩,耳根子腾得又红又烫,这样的自己让她感应格外陌生。

  小柔自然不知道片刻的间隙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只是甜甜地笑着道:“我之前就说你们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只是没想到比我想象中还要恩爱许多。”

  听她说得这般直白,沈亦清刚刚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还没下肚,便猛地呛了好几口,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小孩子非礼勿闻。”

  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底气,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燕云易的反映。没想到,他却反而挺受用的模样,嘴角浅浅地牵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小柔无辜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村里也有许多情感极好的伉俪,只是和你们比起来照旧差了一大截。听阿哥说,爹娘在世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神仙眷侣,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是像沈姐姐你们这样就好了。”

  沈亦清问道:“你的爹娘都不在了吗?”

  小柔有些感伤地摇了摇头道:“许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南唐和大梁在万安打过一场仗。那些大梁的士兵见到南唐人就喊打喊杀,连累了周边的十几个乡村,清泉湾也是其中一个......”

  沈亦清蹙眉道:“祸不及平民,就算是两军交战,也不应该连累无辜的黎民。”

  燕云易赞同着正色问道:“军规纲纪何在?”

  小柔苦笑道:“我们这种小乡村,一直都与世无争,地方县丞的治理素来松散。别说是我们这些普通村民,恐怕是他们都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大梁人会如狼似虎一般蜂拥而至。爹娘无辜被牵连丢了性命都算是好的,另有许多人的亲属眷属被掳走到不知那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说到这里,她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无尽的感伤。

  沈亦清只觉得无比酸楚,想要慰藉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犹豫许久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惊恐地望了眼燕云易。

  依照小柔的描述,清泉湾也算是与大梁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么以燕云易官居大梁骁骑将军,岂不是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理想复仇工具。

  尤其是他如今重伤在身,都不需要这些村名群起而攻之,哪怕再多几个小柔这样的弱质女子,都能将他束缚起来。

  燕云易自然也早就意识到了,但是神情平静,并没有半点异色。

  沈亦清故作平静地说道:“看来,这里照旧发生过许多不幸的事情。既然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还会脱手相救,难道不怕我们是什么坏人吗?”

  小柔早已从那种伤心的情绪之中抽离出来,此时听沈亦清有些忐忑的语气,不仅没有任何警觉,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明媚地像是旭日暖阳。

  “爷爷说过,助人为乐是我们生而为人应当做的事情,是对的事情。不能因为我们经历了不幸,就否认这个世间的美好,或是把痛苦和伤心强加在别人的身上。每小我私家都市有自己的命数,我们不应该执着于得失,而应当过好每一天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真诚的笑意。沈亦清能看出来,这是超出小我私家好恶的,对于世间一切事物平等的善意。

  沈亦清不由得叹息道:“没有想到,你的爷爷会有这么恢弘的胸襟和气度。就凭这番见识谈吐,已经是许多人这一辈子都不能企及的高度。”

  小柔挠了挠头道:“是吗?沈姐姐你说的话好深奥,小柔听得不是很懂。不外听起来,应该是夸赞爷爷的话,我这就去告诉他,他听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望着她步履轻松的背影,沈亦清只觉得打心里同样觉得开心得很。

  沈亦清道:“他们没有怨怼、恼恨或是任何其他极端的情绪。我想,这也是这里的每小我私家都简朴快乐,没有太多烦恼的主要原因。”

  燕云易道:“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看法,才气成就这里的淳朴民风。”

  沈亦清满是歆羡道:“要是人心都这般纯粹,该有多好?”

  他望着她的侧脸,心中又多了些欣赏。从前觉得她行事莽撞,为人处世太过天真,更况且自以为是的直率有时候只会弄巧成拙。

  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尤其是见识了清泉湾的幽静与平和,才骤然觉察或许是他和生活的情况将一切想得过于庞大。

  她就距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燕云易伸脱手就能够获得,只是话说出口却是残酷而酷寒的真相。

  “你知道这是不行能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分歧,只有胜者才有资格决定未来。所以他们只能生活在这个与世阻遏的地方,可是总有一天这种看似稳固的秩序会被更为强势的外界力量打破,这就是生存的规则。”

  沈亦清抿了抿嘴唇,可终究照旧问道:“这就是你掉臂一切想要变强的原因吗?因为知道这个世道的不公实在太多,作为个体渺小而微弱,所以你赌上自己的性命、荣辱,甚至是自由,为的就是能够成为那个足够决定未来的强者。”

  燕云易道:“我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可我知道有人可以,若真的有那一日,我愿为其驱驰。而我要做的,不外是谨遵组训,不惜一切价钱守卫大梁山河社稷。”

  沈亦清道:“只是山河社稷吗?国泰民安,可惜许多上位者都没有想清楚一件事情,如果没有人给家足的黎民,要着空空荡荡的辽阔疆土又有什么用呢。”

  燕云易并没有接着说什么,因为他心里清楚沈亦清所言非虚。而京国都外的难民,这一路所遇见的穷苦黎民,与华美堂皇、锦衣玉食的贵族形成这样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很难让人真的忽略掉这个事实。

  也恰恰是这段对话,将陶醉在绮梦之中的燕云易叫醒过来。

  那些世俗意义上的平凡温顺的幸福生活,并不是他现在所能拥有的。另有入侵中原的北境蛮贼,燕云骑之中的潜藏细作,朝堂之上的波谲云诡,以及阳山之役的血海深仇在等着他。

  至于沈亦清,另有她清澈洁净的灵魂。既是已然无比明确自己的心意,又如何能够忍心将她置身于未知的危险以及这一路的血雨腥风之中?

  只是这一次,他却并不想放手。

  燕云易从不是个贪婪的人,也不敢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命运,但是他却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终于有了值得为之倾心的女子,那种如同使命感一般的守护也终于有了忍辱负重之外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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