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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剑

第五十五章 兮舟里(贰)

杜君剑 亚亚修 2854 2023-03-20 13:09:59

  “……掩护我?”杜晗昭愣怔地重复了一遍,喉咙发涩生疼,站在黑黑暗的容貌看不真切,而眼里尽是不易察觉的忧水。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挥散不开,惹得心中喧嚣难挨。

  待默了良久,她再次竖起屏障,言语犀利:“你可知我是以立?”

  暧昧的气氛瞬间瓦解。

  女子找到主动权,将他逼退几步,紧接着她又质问他:“你可知我无人能敌?”

  薄情寡义如她,纵是谭初,也挡不住这句句诛心:“少主,我不需要人掩护。”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少年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回覆不上来,嘴巴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令他痛苦无措。

  因着距离近,杜晗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和炽热的体温在顷刻间冷却,心情看起来受伤极了。

  她挪开了视线,终是不再纠缠,打破了眼下尴尬的困境:“明天就抵家了。少主快睡吧。”

  越日抵达邯山脚下的时候,谭初和袁图图本以为盟内的人都市在这里迎接他们归来。定睛一看只有甘承一人等在这里,大失所望。

  但不故障他们止不住的兴奋,两人也不管掉臂了,直接甩开众人往家里赶。

  甘承已经期待他们多时了,只见他神色沉沉,待谭月朔行人走远了才施礼迎了上来:“杜堂主,钟会。老爷请你们即可前去东山的明轩涧。其他人也已经期待多时了。”

  杜晗昭向山上望去,谭初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道上。她收回视线,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早有预见,神貌上始终寡淡不惊,只有一件事她还不放心:“少主这边……”

  前几日甘承就收到了杜晗昭的来信,信中将原衡山事件的所有细节原原本当地见告于他,接下来要处置惩罚的事务也一五一十的付托在内,还不忘提醒他要时刻注意京国都和慕容山庄那边的动向。

  向来不善多言的她,却写满整整五页信笺,里面全是对他今后的嘱托和交接。甘承跟了杜晗昭许多年,怎么不知她的心思。

  他心情极重,郁结万分,回道:“相夫人那边已经知会了,到时候会拦住少主的。”

  此时万里晴空,但他们都知道一场狂风雨即未来了。

  谭初刚到大门,想去正厅里先去找自家老爹,还没踏进去就被鹿姨拦了下来。鹿姨堆着一脸的皱纹,笑嘻嘻地迎接他:“少主回来了,让鹿姨瞧瞧。嗯,瘦了。夫人就在后宅盼着小少主呢,听说你们今天到,早早便下厨房给您炖了最爱喝的枸杞鸽子汤。”

  不等他接话,直接上手拉着他往后院走。

  谭初见前院内冷冷清清,守门的侍卫也被撤了下去。心中陡升疑虑,刚想问人都去了哪里,鹿姨就又打断了他:“听闻少主的肩膀还受伤了,可是好些了?”

  “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已经可以重新练剑了。”谭初嘴里应答着,转头询问道,“我爹呢?”

  鹿姨神色顿了顿,脚上却没停,嘴里回着:“老爷和大人们还要议事,谈完了就会来见少主。”

  炖了一早上的浓汤飘香四里,来到后院,相夫人见人到了,把谭初从鹿姨手里接了过来,亲热地揉着他的脑袋,唤道:“初儿回来啦。”

  久别重逢,甚是想念,谭初鼻尖忽地一酸,闷得嗯了一声。任由相夫人牵着走到饭桌前坐下,满满一桌,全是他爱吃的。

  相夫人帮他摆好了碗筷,夹起一道脆皮酥鸡放到他的碗里,没有太多语言,只是笑着看他,说了句:“吃吧。”

  犹记得行前的谭初照旧一副顽皮跳脱的模样。短短几个月,这孩子不仅个头长高了,人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途中的一切,相夫人并未过多的询问。少年吃了什么苦,结识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早在一封封家信中知道了个或许。

  相夫人拿出一个盒子,放在谭初面前:“喏,你的生辰礼物。打开看看吧。”

  谭初接已往打开一看,喜出望外,是日常用来调养剑的青竹掸,他正好需要这个。心满意足地收进怀中,腰间的穗子恰巧被相夫人看到。

  她面色微惊,轻轻抓起来问道:“这是……”

  眼前的少年眉眼下沉,适才还明媚的情绪登时庞杂焦躁,他搪塞地回了一句:“是老太婆送的。”

  穗子在手上紧了紧,相夫人的脸上僵了一瞬,此时她注意到东边黑云密布,天降落雷。声音震耳欲聋,饶是谭初也听到了,朝那个偏向看去。

  “初儿。”相夫人松开了手,神色伤心,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风声赫赫,雷声轰鸣,东边的邯山似乎陷入了暗沉无边的黑夜。

  谭初跑了很久,他从没想过从正堂到东山的距离竟是这么远,似乎一条无穷伸展的山道,怎么也抵达不了。

  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喉咙仿若刀割,跑到身体极限的时候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初儿,杜晗昭今天会被关入兮舟里。”

  “少主,我不需要人掩护。”

  又是一日电闪雷鸣,眼前终于泛起乌泱泱的一群人,他一下就看到了亭台上的人。

  而那女子已是伤痕累累,面色苍白昏暗。

  “住手!”

  利鞭如同苍天上的闪电,一道道地鞭打在杜晗昭的背板上,触目惊心。

  又是一鞭落下,犹如打在了少年的心尖上,绽裂开来。

  他似乎陷入泥沼,手脚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住,彻骨的寒意将他笼罩。他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杜晗昭,她穿的照旧昨天那件琉璃黑衣,哪怕早已血肉模糊,也看不出来异样。

  谭初握紧拳头,拖着哆嗦的双脚向他们走来,盟内众人神情悲重,却无人上前阻拦,主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台上的执鞭之人无动于衷,并未计划停下,眼见他抬起手又要将一鞭狠狠落下。

  此鞭下去,可断筋骨。

  “我说住手!”

  少年快步上前,毅然拦在杜晗昭的面前,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恼怒与憎恨,游蛇鞭被他拼命攥在掌心,直到皮开肉绽了才一把扔开,他对着面前的人怒吼:“为什么要罚她!?”

  谭家老爷神色肃杀,周身气场凛冽如冰霜,威压四起,震慑心肺:“退下。”

  台下众人纷纷跪地,头不能抬。

  “我问你,为什么要罚她!?”

  谭初平视着他,他的眼中有熊熊怒火在燃烧,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哪怕面前的人是自己最尊敬的父亲,他今天也要抗了。

  气势剑拔弩张,父子关系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处,岌岌可危。

  底下的甘承再也看不下去,跑过来趴在地上恳求:“求老爷宽恕杜堂主。”

  谭月朔听更怒了,厉声质问:“杜晗昭何罪之有?又有何罪可恕?”

  “识人不察,疏忽大意,致使奸人扰乱江湖。”谭老爷冷笑,“身为试炼主要卖力人,未能防患于未然,使赤诀盟颜面尽失,江湖职位不保。”

  “杜晗昭,要给赤诀盟和江湖一个交接。”

  声音不大不小,毫无波涛,实实在在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荒唐!子虚乌有的罪名!”谭初想都没想就作声反驳,对眼前的人充满了恨意,“赤诀盟何时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杜晗昭又不是未卜先知,此罪简直荒唐至极!不行理喻!”

  说罢,他不愿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辩。

  立马转身去检察杜晗昭的伤势,但当双手触及到那纤弱的的脊背的时候,手上传来的湿热令谭初登时僵住。

  心如刀绞,使他险些窒息,就连发出的声音都嘶哑忙乱起来:“我背你吧?”

  女子双膝跪倒在地,面容之上毫无血色,几近昏厥之象,在谭初来之前她已受了四十多下,游蛇鞭穿心透骨,鞭鞭可破人功力,断人生机,如果是旁人恐怕早就六神无主了。

  而她若不是穿了件黑衣尚能遮掩惨状,换做此外颜色的衣裳或许会把这个少年吓坏吧。

  冰凉的指尖抚摸过少年的脸,撑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柔声对他说:“少主,你不应来的。”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样子,嘴角苦涩,这人的心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半晌事后,女子伸上前的右手化作劈掌,砍向少年,滑落的身子顺势倒在她的怀里。

  云层笼罩在明轩涧之上,时时发出轰鸣。

  “再过几年,我就可以掩护你了。”

  她突然想起这句听似离谱的话。

  杨横横走了过来,将他的徒弟扛了下去。

  而杜晗昭也重新站了起来,长发在风雨中飞扬,英气十足,她神色依旧冷清,对在场所有人说道:“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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